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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良臣:中国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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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2014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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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良臣:中国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道歉
发布时间:2014-04-02 11:25 作者:闵良臣 字号:大 中 小 点击: 2784次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新浪网弄了个访谈栏目,叫“建言时间”,3月10日这一期的题目是《向空气、水、阳光和河流道歉》,主要是谈“雾霾,何去何从”。节目请了两位嘉宾,一位是人大教授周孝正,另一位是央视天气预报主持人宋英杰,特邀主持人蒋昌建。
嘉宾谈的不仅都有道理而且深刻,特别是周孝正教授所发表的观点意见,直刺有些人骨髓乃至“心脏”,这里不去复述。本人只想就他们讲的道歉二字说几句。
乍一见说要向空气、水、阳光和河流道歉,就感到太新鲜,新鲜得有些稀奇。同时又由于人是万物之灵,会发生一种叫“通感”的缘故,又让自己觉得有点心酸,并且一下子让人联想到我们其实还有很多歉要道。尤其是觉得更应该道歉的对象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因为半个多世纪来这片土地上受冤屈受迫害者实在太多太多。
这除了几十年来我们政府所犯的错误(不好说是罪过,因为有人不会接受)太多之外,就是直到现在,在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即使没有美国的人权白皮书,我们也不能不承认,客观事实上各种侵犯人权的事件也还是高频率地发生着,而我们根本听不到那些侵犯人权的人事后向被侵犯者道歉。这就表明,我们不喜欢道歉,不肯道歉,特别是害怕一道歉就说明自己错了;一说明自己错了,自己就有责任;一有责任,自己这个官也就做不成了;更重要的是,一道歉,就没有理由还去强调要坚持的那些东西;一没有理由坚持,许多人的政治生命也就玩完,再也阔不起来,再也专制不下去了。
于是,原本早就该道的很多歉都不道。真是没有办法。我甚至想到,这个政府有可能永远道歉不完,因为所欠的道歉太多不说,又还总是拖着,一直拖到非说不可的时候才敷衍一句。这样一来,这个政府所欠的道歉也就越来越多,不仅欠了对空气、水、阳光和河流的道歉,尤其欠了对中国无数民众的无数个道歉。
说你不信,现在物资丰富了,不说。诸位看官,你道中国社会精神层面为何堕落到今天这等地步?其实,就因为还有无数受冤屈受迫害者以及他们的后人没有听到政府以及当事人或当事人的家人、后代向他们道歉,以至于死者“冤魂不散”,活着的人心气儿不顺。既然心气儿不顺,出门说话办事还会有好心情吗?现在都说中国人出门尤其是走出国门在外嗓门大。确实大。可为什么大呢?没有人追根寻源。而在本人看来,就因为他们受的气包括冤屈迫害太多。大家知道,人一受气,特别是受冤屈迫害,就不自觉地会产生愤怒,而人一愤怒,再表达出来,就不免会“高声”。
你不要一听我说“有无数受冤屈受迫害者”就认为是在夸张。最新一期南方周末刊登了对宋彬彬的专访,我们从她的谈话中知道,当年她去美国留学,一下飞机,华语媒体就铺天盖地的报道她这个“宋要武”文革中如何如何,害得她那时候天天哭。这时她的老公就跟她说:“……你说你冤,‘文革’死了那么多人,人家哪家不比你冤?他们跟谁哭去?”
你看,宋彬彬老公只一句话就从客观上说明我们中国受冤屈受迫害者有多少!
二
不扯远了,回过头说,我们破坏大自然也不是改革开放后才开始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整个国家头脑发热,特别是“伟大领袖”狂热地下令全体中国人搞工业大跃进,大办钢铁,这时就已经是在破坏大自然了。可从大跃进之后至今,你听到政府公开正式地向“祖国的山水”道过歉吗?向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道过歉吗?没有。从来没有。
我们是一个不喜欢道歉的族群,或说我们这个人种就不喜欢道歉,而且绝大多数人都很孱弱都是懦夫。大家做错事后想到的就是回避,就是说谎,用鲁迅的话说,就是瞒和骗,而从来不会想到面对,也不敢面对,更不想应该道歉。最可怕的是,这个族群中原本最应该懂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大小官员,按说他们是中国人的领导者,是这个族群的精英,理当给人民做好的榜样。然而,实际上,这些人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就像茅于轼先生所说的中国社会之所以不讲理,就是因为中国官员不讲理,政府不讲理一样,既然从上到下、从下到上领导人民的官员以及政府都不喜欢认错,整个国家自然也就不肯认错——连错都不肯认,还道个什么歉!
像批武训传、批胡适、批俞平伯,批马寅初等,像抓胡风、抓潘汉年等,事后证明,都是胡来。既然是胡来,自然就应该道歉。可毛泽东道歉了吗?没有。就算毛泽东生前没有认识到,他死后发现是错的,政府应该道吧,好像还是不肯。我们有个不成文的做法,对一切冤假错案,只要下一纸质文件给平了反,有的甚至只是在大会上宣布一下,就等于向你道歉了;有的抓错了,把你放了就算向你道歉了。这二年多少有点进步,知道还要赔几个钱。你去问问那些被错打的“右派”们,赔他们多少钱?
上面举的几例,知名度都太高,无法让历史忘记。其实像这种冤假错案,且不说文革期间以及文革后,就是文革前十七年,也不知有多少,政府向他们道歉了吗?没有。
你说把几十几百万知识分子打成“右派”或“右倾”,你可以把它轻巧地说成“只是不该扩大化”,但对于那些被打成右派或右倾的人而言,完全可以说成是一种极其严重的罪行。面对自己不论是严重的罪行抑或“扩大化”,难道不应该向那些可怜的知识分子道歉吗?然而,这个道歉至今欠着,连相对开明的邓小平都不肯承认。
打右派两年后又因下面官员浮夸以及“伟大领袖”包括整个党中央的“失察”(其实应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根本不是什么失察,所以这个账理当记到老毛头上),导致无数百姓惨遭饿死,可直到今天我们也没听到政府向那些被饿死者以及他们的后人公开道歉,更不说统计出当年被饿死者的姓名了。你说这个可称之为天大的道歉是不是也一直在欠着?
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被饿死的人是“惨遭”呢?没挨过饿的人当然不知道。一个人如果必须要死而又让其自由选择死的方式,相信绝大多数绝不会选择饿死。因为人被活活饿死一定是极其痛苦的。
有时候会忽发奇想,如果毛泽东还活着,你说他会道歉吗?我觉得不可能。就算本人还没有像有些网友那样有胆量说他“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可说他一生犯错无数总没错吧,然而,他生前给谁道过歉?不过,说句也许不该说的话,现在毛不在了,他所犯的许多错误,是不是应该由现在的执政者代其道歉啊?就算政府不出来道歉,毛泽东的后人们也应该公开正式地道歉吧,然而不仅听不到他们的道歉声,而且毛泽东的有些后人还一直继续参与“造神”,真是太无耻了!这与当年只是一个“革命小将”的宋彬彬比起来,也不知要差多少倍。也难怪还是上面提到的最新一期南方周末宋彬彬在接受访谈时告诉记者,有一次她的哥哥、弟弟和姐姐一同去参加一个饭局,桌上碰见了毛远新。她弟弟气得不得了,瞪着毛远新,而毛远新只能回避她弟弟的眼光。宋彬彬说:“我弟弟的意思是,你把我们家整得那么狠。我妈还活着,你怎么从来就不能说句道歉呢?”
可见,中国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道歉。中国有很多人还在等着道歉——不是我故意要把话说得这么“绕”,意思确实不一样。说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道歉,意在一个“多”字;而说有很多人还在等着道歉,意在一个“还”字,是说有很多人已经年迈,已经“老朽”,已经等不及了!就像那位被打死的中学校长卞仲耘的丈夫一样,他就一直“还”在等着。
再不公开彻底否定文革,允许人们公开批判毛泽东在文革中所犯下的罪恶,用文革时喜欢用的一句语言,就是肃清他的流毒——特别是再不向这些人道歉,他们就极有可能永远听不到了。我们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
说到这里,又想起前不久,文革期间直接或间接参与打死北京一所学校校长的几个当年的红卫兵,面对她们的老校长塑像表示道歉一事,掀起不小的波澜。然而,这些当年不要文只要武的“革命小将”们没有想到,已经去世快五十年的老校长的丈夫不接受,认为这种道歉太虚伪了。
是不是虚伪,道歉者自己心里最清楚。而自己想说的是,尽管本人非常理解这种“不接受”,可我们的执政者我们的政府,还有毛泽东的后人们连这种即使虚伪的道歉也没有啊。
那怎么办?想得到道歉的人也就只有像卞仲耘的丈夫一样,坚持等下去,一直等到有些人出来真诚地道歉为止。请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即使卞仲耘的丈夫看不到,甚至比他要年轻得多的我们这一代都看不到,我们的后代也一定能看到。
那时的中国,才更像人的社会。
2014-3-14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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