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卡特的选举胜利标志着所谓人权外交的门面开始发挥更大作用,波兰裔国家安全助理布热津斯的好战姿势更是意味着欧洲冷战进入全新的阶段。在里根上台之前的十年间。欧洲冷战发生了以下一些变化,这些变化为1981-1989年的波兰反对运动铺垫了基础条件。 首先,由于缓和的进展,东方集团和美国主导的世界市场建立了更大的联系。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试图纠正斯大林体系过于僵化的重工业优先发展体系,开始将国民基金向消费品生产/进口倾斜。第二赫鲁晓夫“解冻”之后(Thaw),引发了波兹南事件和1956年匈牙利革命。虽然明目张胆的独立倾向被镇压,但是拉克西(匈牙利)、贝鲁特(波兰)这样彻底的斯大林主义者和苏联走狗也下台了(贝鲁特本人是克格勃特务)。接替上台的卡达尔和哥穆尔卡实际上都是有“民族倾向”而不讨莫斯科欢心的角色。只是因为绥靖东欧,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才容忍了他们存在。民族特殊道路的暗潮结合缓和的后果是东欧国家和西欧的联系更加紧密,廉价的西方信用被引入东欧国家。由于经济改革的不彻底和失败,这些贷款并没有成为有效的投资基金,而几乎全部投入消费品生产和进口。因此到1970年代晚期,东欧国家往往负债累累,需要不断的债务重组和宽限来避免主权债务违约。同样是由于缓和以及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的东方策略(Ostpolitik),1975年苏联和东欧接受了赫尔辛基最后法案(Helsinki Final Act)的法理约束,从此之后为西方和东方阵营内部的公民社会打开了口子。在其影响下诞生了77宪章等运动。最后,如前所述,1968年布拉格之春在华约军队的联合镇压下失败,表明莫斯科对离心倾向有着底线,超过底线,就会面临苏联老大哥慈爱地训导;但这也同样表明,为了保证欧洲战线的冷战均衡和非升级,西方不会考虑军事措施维护脱离东方阵营的国家。这两个条件分别设定了莫斯科和华盛顿的政策边界。1980年代围绕波兰的博弈将在这个界限内展开。
美国联合西方盟国对团结工会表示无保留的支持。1983年建立了全国民主基金会,通过这一渠道网络,国会的资金可以通过遍布美国的波兰裔美国公民与欧洲的波兰流亡者辗转到民主反对派手中。其中,美国最大的工会组织劳联-产联 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里根这个死硬的右派分子和AFL-CIO的主席Kirkland在波兰问题上有着很好的合作关系:Kirdland是坚定的anti-comist,非常拥护制裁措施,并且发动全美国工会成员给波兰反对派捐款。反对派和同情者通过自由欧洲电台的波兰语频道进行广播,宣扬民主的理念,揭露统一工人党的文宣技巧。世界各地的组织资助团结工会地下组织和所谓的非法周刊以及手抄本。美国也发动project CARE CRS等人道组织,通过教会的网络直接进行人道援助,缓解制裁对波兰普通人生活的影响。 由于波兰天主教会的教区和社区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通过教会网络的资助一方面避免被波兰官方雁过拔毛,也非常准确的到达了需要帮助的人手中。最后,里根内阁提出了“小步走战略”,运用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分别设定了从停止戒严法、释放政治犯、合法化独立工会、进行全国和解对话不同的步骤,相应的承诺了不同程度的经济奖励和制裁解除。
契尔年科的肝也不太好。接替他上台的是安德罗波夫的门徒戈尔巴乔夫。这位新总书记对于东欧国家坚持自己的道路十分同情。黑格滚蛋了,新国务卿舒尔茨是里根亲自挑选的人。尽管舒尔茨的政策取向也偏向务实派。但是他和里根的良好关系使得务实派思想可以直接、准确的传达到里根耳朵里,国安会的配合更加顺畅。1984年后团结工会的一些领导人获得释放。他们和国内外的政要接触,参与美国大使馆的晚餐会等等——事实上的美国大使约翰/海伦 戴维斯夫妇举办的餐会 成了反对派人士交流信息,提振士气的重要机制。以至于当副总统布什访问波兰时,雅鲁泽尔斯基对老布什说:团结工会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有的只是一些总是和戴维斯吃晚餐的人。(It was just a bunch of people that John Davis was always having to dinner.)戴维斯夫妇 尽一切可能帮助反对派的活动,但避免参与过多。一个生动的例子是美使馆的低级参赞会在上级的暗示和默许下运用使馆车辆运输团结工会的地下出版物。但是这些人员不会得到戴维斯的直接指令。这样,一旦他们的行径穿帮,政治责任止于己身,被波兰政府驱逐了事。
我们从波兰的例子可以得出以下经验教训。first and the most important,要推进一个道义目标,美国的力量可以make a difference. 但是: 2)美国的力量必须结合盟友在一个广泛的联盟框架内协调行动,单边主义经常造成问题,比如缺乏长期承诺以及内耗;3)美国的力量并不局限于政府的力量,民间的道义支援也是非常重要的战线。4)“鹰”和“鸽”,“妥协”和“强硬”不是完全对立的,妥协是应用交换的筹码达成自己的目的,强硬创造妥协的条件;5)大多数时候美国的作用是辅助性和引导性的,用一句烂大街的话,“每个国家有适合自己的民主道路”,如果挑选了一个靠谱的培养对象,就不要过于指手画脚,别人问帮助,再提供支援,所做多于所言; 6)关键时刻要果断施加影响,决断时刻容不得迟疑 ;7)美国的力量的“直接干预”终究是有限的,像是波兰这种中等体量的国家,决定其演变的仍然是国外的“气候”和国内的“局势”。这就是说,波兰的“成功经验”,即便完全正确地实施在别的场合,也很可能没有预期效果。对此不用过于沮丧。美国可以做一点微小的工作,但国家的命运还是取决于历史的行程——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