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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斯伟江：禇明剑案二审记事 [打印本页]

作者: bridged 时间: 5-2-2012 17:28
标题: 斯伟江：禇明剑案二审记事
或许是我少见多怪，反正，湖州吴兴区的司法确实让我一再跌破眼镜。吴兴法院的墙上挂了一个宣传栏，其中写到“院党组在区委的领导下行使起职权，---重大问题必须由党组研究决定”。而禇明剑自己在申诉材料上，其认为构陷她的幕后指使者，正是吴兴区的主要领导。其中恩怨，一言难尽。关键是褚是一个太有个性的官员。

（参见褚明剑自述http://blog.caijing.com.cn/expert_article-151527-24793.shtml ）

而且，从检察院提供的材料看，吴兴区成立了一个“吴兴区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工作领导小组”，组长就是这位区委主要领导。领导小组下属副组长等包括纪委，组织部，宣传部等。该领导小组下设一个“区委反腐败协调小组”。成员包括吴兴区法院院长许学锋，副院长周文霞。还包括区纪委，检察院，监察局，司法局，财政局，公安局，审计局，工商局，国税局，地税分局等领导。

这个协调小组办案就是立体作战，全能的。在笔者看到接触到的证人，嫌疑人中，有非党员被双规在纪委，但告诉他是双指的，有民主党派被双规或双指在纪委，有检察院的侦查局长在纪委以这个协调小组办案的，如果是企业，可以工商调查，税务查税。按照其《工作办法》，其可以是“可确定一个部门为主进行调查，其他部门予以配合。案件调查结束后，应按照各自的职权范围，分别做出处理”。

禇明剑的案子，根据检察院提供的材料，是2011年3月28日，由区委反腐败协调小组专题确定，要查教育系统下属服务中心的案子。检察院的领导表态为，“区检察院服从区委反腐败协调小组的组织领导“。纪委领导表态“初步调查有结论后，同时报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

之后，吴兴区教育下属服务中心（荣昌公司）的几位人员就被双规，田安裕和陆荣明都被双规多日。根据当事人家属提供的录音显示：田说，在里面就想死。他根本就不存在贪污的事情，公司的帐都是平的。检察院也没有提出哪一笔是作假。他刚一进去，就被反贪局副局长陈X，打了一耳光，是在吴兴区检察院审讯室，2011年5月4日晚上8点之后。之后就是5天5夜不让正常睡觉，第三天开始每天让睡一个小时，用席梦思铺地上，时间到就拿走。他进去之后轻了20斤。只得承认自己有贪污，他的领导贪污2万元，他贪污5万元。他说，这怎么可能呢？一旦他自己“认罪”后。就开始让他指证禇明剑，同样的刑讯方式，让他编造行贿禇明剑。

另外一个所谓的行贿人更惨。根据家属提供录音（私下录音）显示：陆荣明耳朵被侦查人员打伤。我们得知这个线索后，通过法院调取了陆荣明的医疗记录，记录显示，“双耳鼓膜浑浊，右耳外耳道见血痂”。同时，医疗记录也印证了陆录音中所说，做笔录签字时，他根本就没看，“因为眼睛看不清出了”。

我们向二审法院申请启动非法证据排除，并申请调取检察院的具体录像，对此，并无回应。

尽管在录音中，田，陆都认为，指证禇明剑的所谓受贿是假的。但是，田因贪污被判缓刑三年（他认为是假案），他担心缓刑会被撤销，不敢出庭作证。陆被判十年以上，但是身体不好，监外执行，因此也担心被撤销监外执行的待遇，也不敢出庭作证。另外一个所谓行贿人，自己被定贪污，被判10年，因为所谓送给禇明剑的钱是他经手，如果不送给禇明剑，就变成他多贪污10万元，因此，他死咬住送给褚，数额从10万元，到20万；从先给现金，到后来一半给先进，一半用于装修。后来，辩护人找到装修公司的原始凭证，装修合同才2万元，而且，装修公司证明是禇明剑自己付的，吴兴法院才去掉了所谓装修受贿的8万元指控。但对沈学良说的10万元，仍予以认定。主要是根据禇明剑被刑讯期间的口供。

一审判决最大的疑点是，检察院起诉禇明剑受贿10万元用于上海买房，刑讯期间的口供，沈学良的证言都说是，上海买房。辩护人找到了禇明剑丈夫在上海买房前取款凭证的银行记录，吴兴法院只能承认上海买房有合理来源，居然，法院最后认定，受贿款去向无关紧要。有的案子，这个说法确实也可以成立，但是，本案如何来解释，这些刑讯期间的证言，为什么褚，沈两个人对钱的去向，会同时说错？

禇明剑的有罪供述，只有离开纪委的第一天和第二天的笔录，之后，就开始不再有有罪供述，一直坚持到现在。无论是禇明剑指控纪委10天10夜不让睡觉，还是检察院在笔录是纪委阶段的拷贝打印件，至今，检察院不肯提供纪委，检察阶段的录像。法院也没有去调取。他们可能作几个笔录，就来证明没有刑讯逼供。我想，如果没有销毁这些录像，以后总会有见到真相的一刻。我不知道，这些明知存在刑讯逼供而枉法的法官，官员，会如何面对未来？

已经证实，湖州法院审判所谓贪污汶川地震捐赠款的二审审判长，在判决有罪后离职。该案，陈有西律师在其学术网上说，以人格保证，这个案子是冤案。我也得知，吴兴法院禇明剑案一审审判长，此案后，也已经不再从事经济犯罪审判，她原本就是少年庭庭长，以后大概只审少年犯。在禇明剑案宣判后，面对质问，她说，不要责怪我们个人。同是女人，面对禇明剑陈述被刑讯的过程时，我观察到她也是动容的。同为法律人，我绝对不相信，她会认为禇明剑案这21万元受贿是存在的。但是，没办法，审委会讨论决定的。

审委会中，反腐败协调小组成员许学锋是院长，一把手，成员，周文霞是主管刑事的副院长，其本身调任自检察院，起其家属是检察系统领导。对审委会的认识越深，对朱苏力这种书呆子的“审委会制度有利保护法官”理论，深感无聊厌恶。审委会所谓集体领导集体决策，最后谁都不承担责任。每个人作恶，都躲在集体这个盾牌的后面。而且，这些人不听庭审，不看证据。据有的参加过审委会的人介绍，主要是看主要领导的风向。（我当然不是指所有的审委会开会都这样）。

二审阶段，除了刑讯逼供的证据外，我们还申请法院调取了银行取款凭证，原来几乎所有的证言中，都是说，陆荣明让田安裕取款，交给沈学良，沈去送给褚。但是，根据田安裕证言中的指定时间和款项，我们查到的银行取款凭证是，钱全部是陆荣明取的，二笔都是。这种新证据，应该说，沈，田，和陆的证言，结合这个取款凭证，都可以被证伪了。可惜，法院未必会这么看。

另外一个证据是账本，因为按照陆，田，沈的说法，送给禇明剑的都是公款，而且公款是有帐的，那么必定会出现虚构账目的情况，从账本上看，帐是平的。而且，检察院并没有发现有一笔虚构账目的地方。

因此，本案，行贿的钱是哪里来的，没有查清。钱到哪里去了，也没有查清，关键是起诉书指控的去向被证伪，刑讯逼供也是无可置疑地存在。

按照证据为王的观点，禇明剑的案子，应该是很容易判断。但是，复杂的是政治。家属猜测，判褚十年以上，实际坐牢在5年以上，才能确保区委主要领导在任期间，褚出不来。而湖州当地有人告诉笔者，涉嫌打耳光的吴兴区检察院某局长，已经被调离检察院，目前已经被人报复殴打数次，此消息，不知道真假。打人不对，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让司法机关来查清刑讯逼供呢？二审开庭，禇明剑，在法庭上举出了重庆的案例，以示自己会有清白的一天，被法院制止。我相信，作恶的，都会有报应。

现在百姓认为无官不贪，这种感性心理可以理解。但是，作为法官，检察官，不能有这种心态。对于证据不足，案件有疑点的，要守住底线。由于目前有对一定级别的官员立案审查需要审判的内部制度，反腐更容易成为清除异己的工具。

对于二审法院能将此案开庭并调查取证，我在庭上表示了感谢。但是，昨日取证时得知的一些细节，让我感到，二审法院为整个系统背书的可能性存在。网络段子说，公检法，本该是魏蜀吴，如今却是刘关张，在本案中，比这更可怕，因为，协调小组的成立，让吴兴区的公检法拥有了血缘关系。假如，真的是毕姥爷插手此案，谁，能制约他？吴兴区的主要领导，在去年“织里镇机头税骚乱”之后，依然坐稳职位，可见根子之深。我希望，禇明剑所说，不是真的。

二审开庭结束，我对审判长说，此案结束后，二年之内不想来湖州办案。不是对湖州有意见，也不是怕报复，只是伤心之地，不愿再履。做辩护律师都如此，你能想象禇明剑这样的当事人吗？之前，有湖州官员开大会时污蔑我，是反华势力代言人，似乎这样他们就不用查刑讯逼供，不用去纠正错案了。只要把对方妖魔化了，自己的问题就不存在了。污蔑令人齿冷，逻辑让人无语！

家属告诉我，不少吴兴区官员对褚案得出普遍的经验教训是：要紧跟一把手。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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