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IS 女性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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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伊斯兰国的西方女性并非惨遭男性诱骗的受害者。她们自己就是坚定的圣战者。
作者 Simon Cottee 是肯特大学的犯罪学家，研究重点是伊斯兰恐怖主义。
原文出自 Foreign Policy，链接：http://foreignpolicy.com/2016/05 ... ant-gendered-jihad/
翻译：@-3co

加入伊斯兰国的西方女性想要什么？一种常见的理论是，这些女性「真正」想要的是性。另一种理论说，这些女性不知道她们「真正」想要什么，因为她们想要的东西取决于那些「诱骗」她们的男性圣战者。两种理论都试图解决一个看似矛盾的问题：一个享受着民主权利和法律平等的女性，怎么会加入或支持一个积极鼓吹女性压迫的团体呢？但这是误解。事实上，这两个理论的着眼点更多在于那些被提出的性别假设，而非它们试图理解的女性身上。

许多人，包括英国喜剧演员 Shazia Mirza 在内，认为伊斯兰国的西方「女粉丝」——她们常被如此蔑称——「只是想找点乐子」（借用 Cindy Lauper 的歌名）。Mirza 最近的系列演出名为「是卡戴珊姐妹逼我的」(The Kardashians Made Me Do It)。演出的名字来自 2015 年 2 月逃往叙利亚的三名东伦敦女学生之一的姐姐的话。「她喜欢看《与卡戴珊姐妹同行》(Keeping Up With the Kardashians) 那类节目，所以丝毫没有表现出在哪方面变激进的迹象——至少在家里没有。」Sahima Begum 如此谈起她失踪的妹妹 Shamima Begum。这为 Mirza 的演出赋予了中心思想，那就是加入伊斯兰国（或者叫 ISIS）的西方女孩，与非圣战主义的普通西方人一样，也在生活里面对平淡和关乎人性之事——包括，并且尤其是，与爱有关的事情。Mirza 认为，对 Begum 这样十几岁的孩子来说，伊斯兰国只是少女爱慕的另一个对象。事实上，她暗示道，伊斯兰国就像一支男孩乐队——只不过带着枪。

「我不是要开玩笑，」Mirza 在最近一次电视采访中说，「但是，这些 ISIS 成员，即使如此野蛮，你必须承认他们很性感。他们外形硬朗；毛发浓密；手持枪械。女孩子们会想，『这伙人真的挺有魅力。』她们的做法，是卖掉母亲的首饰，换一张去叙利亚的单程票，享受清真的『肉体』。」或者，就像 Mirza 在她「爱丁堡 2015」演出中提到三名东伦敦逃离者时说的那样：「她们认为自己是买了张 Club 18-30 公司去伊维萨岛的度假票……她们并不是对宗教狂热；她们只是欲火焚身了。」

这很好笑——毕竟 Mirza 是一名喜剧演员。但这并非严肃的思考，并不是对已经或渴望加入伊斯兰国的西方女性抱有何种动机这一问题给出的解释。然而，许多新闻机构却恰恰是这么认为的。例如，今年早些时候，CNN 有一则新闻报道，名为「ISIS 利用『性感圣战者』(jihotties) 为战士招募新娘」。与之相比，2015 年 3 月 BBC 新闻之夜发布的一则报道也没有高明太多，「充满魅力的圣战者将英国女孩带向极端主义」。

另一种草率对待伊斯兰国「女粉丝」看法，是互联网另一边神秘而富有魅力的男子「诱骗」了这些女性，使她们认为伊斯兰国可以解决她们的一切烦恼。2015 年 3 月，Hayley Richardson 在《新闻周刊》撰稿，称武装分子「用来在网上吸引西方女子加入圣战事业的方法，与恋童癖一致」。非政府的反极端主义组织 Inspire 的创始人和联合负责人 Sara Khan 附和了这一观点。「这就像虐童犯在网上引诱受害者，劝说她们走出家门，与自己会面。」她在《独立报》中宣称，「男性圣战者通过社交网络和在线聊天室接触女性，然后逐步取得她们的信任。」

这是对激进化的一种性别解读：年轻男性不会被富有魅力的女子利用他们的情感弱点和无知「诱骗」。只有女人才会。只有女人缺少必要的能力和政治参与性，去主动支持或加入伊斯兰国。Mirza 对女性激进化的解读也一样是居高临下的，但它至少将女人与伊斯兰国男性圣战者放在了平等的前提上，后者想得到的，从她的一维世界观来看，很可能也是性。

这种诱骗叙事的问题在于，它是对女性激进化的严重误解，认为这是一个完全被动的过程，并且模糊了年轻女子招募观念类似的「姐妹」加入圣战事业的积极程度之惊人，而后者已为无数的研究证实。这种观点还给出了一幅虚假的图景，其中女性和年轻女子不知为何「被当作目标」，接着被网络招募者引诱，这严重高估了招募者筛选和说服的能力。然而，我们研究激进化现象后得出的一切结论，都指向了相反的情形：潜在的被招募者会主动寻找此类信息和信息发布者。（另外，在激进化过程中起决定性促进作用的，常常并非匿名的网络猎艳者，而是受信赖的朋友或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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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mm Layth 为了安拉离开了家，她比大多数男人都更有勇气和信仰/伊玛尼 (iman)。
过去几年来，我近乎病态地花大量时间，追踪讲英语的西方伊斯兰国女性支持者在社交网络上的活动，以此作为更大的西方圣战主义亚文化研究项目的一部分。（她们的帐号自那以后大多已被封禁。）这些女性——或至少其中更无所顾忌、敢于发言的那些——想要什么，已经被研究得十分明白。这些西方女性并非性欲的奴隶，也不是受男子诱骗伎俩所害，她们加入或渴望加入伊斯兰国只是因为她们想要如此——因为伊斯兰国与她们身处其中的世俗民主自由政体不同，伊斯兰国在她们眼中十分合理，反映了她们内心深处的道德和政治观念。她们想要的，是生活在一个货真价实的伊斯兰国家，其中伊斯兰教法——沙里亚法——得到了完全实施。具体而言，她们希望生活在「哈里发国」，她们相信支持后者是她们的天职。她们不想生活在西方，原因各有不同。她们不想要自由，那种古典自由主义者定义为消极自由的东西——只要不伤害他人，你能做任何想做的事。她们不想要女权。她们想要屈服：屈服于真主的意志和他的神圣律法。

举例思考一下。Umm Muthanna 是一名 22 岁的英国女孩，曾经是大学生，去年初前往了叙利亚。2014 年 11 月，距离她离开英国仅几个月前，Umm Muthanna 发表了一连串推文，记录了她在大学课堂上遇到的一件事。这为观察加入伊斯兰国的年轻西方女子的思维方式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今天的课讲的是女权……接着开始课堂讨论……感赞真主 (Subhan’Allah)，老师开始讨论性别差异和社会角色了。很好，我会仔细听讲，好好做笔记，但这不意味着我会接受你那禁锢的观念。过了一会儿，老师提了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女权主义者，请举起你的手。」我想要开怀大笑，但面纱制止了我的念头。结果呢？……大部分女同学，20 个人里有 18 个举起了手。我坐在那，所有人都开始看我！哈哈，我感到自豪，也为他们的灵魂感到可惜……然后，有趣的部分来了。老师说，不是女权主义者的同学，请讲讲你们的理由。差不多所有人都把头转过来对着我。……我十分清晰地表达了我的观点，伊斯兰教给了我作为女人的所有权利，我感到被解放，我感到满足，我在社会上很平等，诸如此类的话。我向他们解释，伊斯兰教如何赋予男女各自的权利，《古兰经》里都写了（此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我向他们解释，不是所有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一样胜任，能试着去做。这是生物学决定的。我解释说，西方社会如何逼迫你用特定的方式思考，强迫你感到弱小，总是渴望赚钱。强迫你与男人竞争，但事实上如果你知道你作为女人的位置，如果实施了沙里亚法，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抱怨。我说了所有这些内容，接着差不多所有人都开始反驳我。这些女权主义者被蒙蔽得太深了！
对许多此类女性而言，与宗教原教旨主义者一样，最大的禁忌在于性和性别平等方面的相关问题。仔细关注她们的网络活动，就能清楚发现，这是一个主要的关注点，相关讨论十分活跃。她们无法忍受不同性别的自由混合，这种行为被她们判定为一种「疾病」。她们甚至不能容忍在 Twitter 头像里露出双眼的念头，更不要说暴露面部了，因为这会威胁到她们的性节制观——从而动摇她们对真主的忠诚。她们还会明确警告「各位兄弟」不要给她们「私信」。伊斯兰国吸引这些女人的原因，不是 Mirza 认为的那样，因为它提供充足的「清真肉体」，而是因为在对待性和性别的问题上，伊斯兰国与她们激进的保守主义观点完全契合。因此，她们支持伊斯兰国，后者的激进父权世界观并不为她们所排斥，反而是她们支持的原因。


比如说，我亲爱的姐妹们，你们至少可以不要在网上犯诱惑他人的罪 (fitnah)，删掉所有你们的照片（包括戴面纱的露眼照）
任职于牛津大学和法国国家科研中心的人类学家 Scott Atran 正在进行一项研究，他在其中将这类女性描述为「后女权主义者和后青春期人群」。他写道，「她们厌倦了似乎没有尽头、不分性别、无文化特征的成年过程。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划出了清楚的红线：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也就是说，男人是战士，女人是母亲，如 Umm Muthanna 在一条推文里所说的，后者的主要职责，是「为伊斯兰国培养下一代『狮群』」。「我的目标，」她宣称，「是养育众多子嗣，把他们全部送走，以真主的名义 (feesabillilah)……为伊斯兰国服务。」这条推文附加的标签是 #女人的真正目标。正如 Atran 和其他研究者已经厘清的那样，这并不意味着伊斯兰国的女性成员或支持者反对暴力。相反，她们中的许多积极为暴力辩护，甚至鼓励暴力。例如，Umm Muthanna 的一位网友 Umm Osama，最近勇敢到发布一条鼓动自杀式袭击的信息，她向她的兄弟讲述殉道者在天国将享受何种回赐。「致各位兄弟，」她在推特上如此写到，「当你们为得到 7ooris」——即天堂的美目女子，女性伴侣——「感到激动难安时，请记住并讲出这句话『Mahraha adDugma』（你可以做到）」。

这些女性最大的焦虑在于物质世界 (dunya)，她们将这个世界谴为深受腐坏和污染的场所。这也是面纱拥有如此重要的象征性的原因：它是一面保护盾，抵挡着世俗的毒害和罪恶。正如 Andrew Sullivan 敏锐观察到的那样，他在描述原教旨主义的逻辑时说，「罪恶招致罪恶。他人的罪恶也会使你腐坏。」于是哈里发国的魅力就在于：在此罪恶会遭到惨烈的惩罚，永远从公共机构中被清除。

然而，这些女性虽然在努力逃离物质世界的污染，却不可逆转地被打上了污染的印记。她们享受现世的各种技术和诱惑。另外，在努力将自我内外伊斯兰化的同时，如同 Mirza 以幽默的方式表述的那样，她们心中还有一个卡戴珊，与那个正直的自我不安地共存着。她们记录日常生活的琐碎事务，上传佩戴新款面纱的自拍，烹调食物的照片。她们分享对最新发布的、无伴奏圣歌 (nasheed) 的赞美，「棒极了」。她们警告姐妹小心「间谍」，并为受监禁的姐妹发声。一名伊斯兰国的女性支持者，推特 ID 为「OumDujana」，甚至带我们参观了她的卧室。那真是奇观。在她上传的一段长约 9 秒的视频中，我们看到无数的圣训收藏，一个经过分装饰的、用来致敬伊斯兰国的神龛，还有几个装耐克运动鞋的盒子。这名女性，与那些购买《伊斯兰教傻瓜入门》、想成为圣战者的人不同，对她的宗教十分清楚。但她对耐克也同样喜欢，虽然程度不及 iPhone 6。


新发布的这首法语圣歌太棒了

我的面纱 (niqab) 是黑的，长袍 (abaya) 也是黑的，头巾 (khimar) 还是黑的，啊啊啊为什么

大家好我需要做一个圣歌歌单给明天用 *锻炼/健身类圣歌* 但是不要太直白的那种……留言告诉我！
谁是 Oum Dujana？她现居伦敦，出生地可能在比利时或法国。她很年轻——自称 22 岁——有北非血统。与许多伊斯兰国的女性支持者一样，她很早熟，在推特上显示出活跃的思想和积极的政治参与性。（她的帐号自那以后已被封禁。）她的宗教情绪似乎非常强烈。在一条推文中，她说自己正受到「严密监视」，另一条则提到警方对她的住所进行的一次突击搜查。她还间接提到自己有一位身在战场的丈夫，可能在叙利亚、利比亚或伊拉克。她可能曾试图前往伊斯兰国的控制区域，也可能嫁给了一名伊斯兰国战士——或者二者兼有。无论如何，她似乎坚信着哈里发国理想和伊斯兰国。我们不知道这样的信念是如何在她身上产生的。但是，无论将这名女性视为弱小儿童的幼稚化观点，还是把她看作一名受压抑的穆斯林的性别化视角，都不大可能让我们对此获得更多认知。

没有人比女人自己对这种贬低更敏感了。Umm Waqqas 是一名定居西雅图的伊斯兰国网络招募者，曾在去年被英国的《第四台新闻》节目曝光。「转发这类消息的蠢货应该认识到，」她在推特上说，「没有哪个姐妹只为了嫁人就离开自己舒适的家。」她指的是 #圣战者新娘 (#jihadibrides) 这个标签。「他们无法理解的现实是，」她马上又说，「各个年龄的穆斯林远走他乡，是为了在一个真正的穆斯林国家居住，沐浴在沙里亚法的光辉之中。」或者如同 Oum Dujana 上个月的一条更直接的表达，「CNN 说我们要嫁给 #性感圣战者 (#Jihotties) 哈哈哈太搞笑了。」

作者 Simon Cottee 是肯特大学的犯罪学家，研究重点是伊斯兰恐怖主义。原文出自 Foreign Poli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