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越界科普——评方舟子的《婴儿需要补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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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越界科普——评方舟子的《婴儿需要补钙吗？》
(2012-04-01 10:4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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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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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有两个原则：1.有专业背景；2.不要跨界。作为“打假斗士”、“生物学家”方舟子写了一篇科普文章叫做《婴儿需要补钙吗？》。我奇怪了，一个研究生阶段搞猪生长激素的提炼、博士论文为付费广告、弄不清黄疸和肝酶升高、不知道皮肤病看急诊只能去外科急诊的人，居然跨界到儿科学来科普，其文章水平可想而知了。下面我就采撷一二，以飨读者。

不过事先说明下，前面我发了一条微博，说了一部分，奈何微博太短，未说尽，本来就是随便搞搞，却被@Ameraucana 同学逼急了，他说我看的是2008版的儿科学（人民卫生出版社），是“过期的中文资料”，看语气一个“过期”一个“中文”，看来都是他所鄙夷的，那我也只好查询最新的国际英文指南（guideline），只找到2008年的治疗营养性维生素D缺乏性佝偻（rickets of vitamin D deficiency）的指南[1]，很明显2008年版教科书参考了这篇指南。如果@Ameraucana 能找到比我更新的指南，请及时告知我。

一、文中说“纯母乳喂养的婴儿是不会缺钙的，人类长期进化的结果已保证了母乳是婴儿最好的食品，能够基本满足婴儿对各种营养素的需求，钙也不例外。”这也是该文的主要观点。

关于婴儿需不需要补钙，国内外已有很多研究，2011年的The Cochrane Collaboration上的一篇综合分析的文章[2]，将所有类似研究进行综合分析，包含72篇试验报告以及16,602的样本量，得出的结论是补钙对于孕妇来说没有明显作用，但对于出生后的小儿，补钙组比安慰剂组有更佳的总体骨密度和胫骨密度（total body and tibial BMD），也就是说补钙对小儿的骨骼发育有帮助。目前国际上流行的医学模式是基于证据的医学——循证医学，而不是一个以前研究猪生长激素的外行，根据一些似是而非的数据，推理出一个更似是而非的结果。证据讲究的的客观的事实，对所有客观事实（包括正方、反方）进行有效判断、综合，得出一个最为科学的结论，这就是循证医学的原理。

二、文中说“如果婴儿体内没有足够的维生素D，即使食物中有钙也没法被吸收，会导致缺钙……在阳光照射下皮肤可以自己合成足够的维生素D来满足身体的需求……为了避免婴儿娇嫩的皮肤被阳光灼伤，也不主张让婴儿晒太阳。所以，在婴儿两个月大的时候，就应该补充鱼肝油或维生素D（以前的推荐量是每天200国际单位，现在提高到400国际单位）”。

方舟子说对一个很重要的概念，维生素D的缺乏会导致钙利用障碍，而母乳里面维生素D含量的确很低，需要额外补充，可以说其见识达到北京普通妈妈的水平。但是补充的方式呢？我有点疑问。方舟子说小儿不建议晒太阳。根据最新的指南（2008年）以及教科书（人民卫生出版社，2008年版）[3]，小儿的确是不能让太阳直晒，因为会有皮肤癌的罹患风险，但是有限制：小于6个月，太阳直晒。美国儿科学会（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AAP）在指南中也强调了，多少剂量的阳光才算合适目前没有定论，但在穿戴好防护用具，避免直接曝晒（包括戴墨镜）的前提下，还是提倡户外活动的，间接的光源照射也可以产生维生素D，晒太阳不是只有直接暴晒这一种。

晒太阳也许只是有点出入，但方舟子所说的维生素D补充方法则出入极大。他说应该从婴儿两个月大开始补充维生素D，剂量是400国际单位。我看他是没搞懂指南，或者根本不懂英文。2003年AAP指南说” all breastfed infants start to receive 200 IU of vitamin D per day within the first 2 months after delivery”，翻译成中文就是所有母乳喂养的婴儿在出生后2月内开始补充维生素D，剂量是每天200国际单位。但经过5年的实践，发现这个方法远远不够，2008年AAP再次出新指南更正说” A supplement of 400 IU/day of vitamin D should begin within the first few days of life and continue throughout childhood”，翻译成中文就是从婴儿刚出生的几天就要开始补充维生素D，剂量增加一倍，为每天400国际单位，跟@Ameraucana 所鄙夷的“过期的中文材料”完全相同。无论是2003年的指南还是2008年的指南，方舟子都错了，是"2个月内"，而不是“2个月大”，请您弄明白"within the first 2 months after delivery"的中文意思。因此奉劝一句，科普什么大象不长毛啊、中年男人为什么脱发啊，即使错了也不会出现大害，但在专业医疗领域还需谨慎，不要危害祖国下一代，特别是拥有280万粉丝的方舟子先生。

综上，方舟子在最关键的几个地方犯了错误，他说要斩断补钙的利益链，那么他身后的利益链又是该由谁斩断呢？另外，对那2000多本方舟子科普书籍的购买者，我觉得挺窝心的，因为你们将不知道从中获取的信息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这是科普作品最大的硬伤。



参考文献

[1] 婴幼儿营养性维生素D缺乏性佝偻病的预防（被引用次数334次）Prevention of Rickets and Vitamin D Deficiency in Infants, Children, and Adolescents：http://www.pediatricsdigest.mobi/content/122/5/1142.full

[2] 2011年国外婴儿补钙的综合分析Pranom B, Pisake L, Jadsada T, et. Calcium supplementation (other than for preventing or treating hypertension) for improving pregnancy and infant outcomes. The Cochrane Library 2011, Issue 10

[3]薛辛东.儿科学.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8年版：97页


歪曲事实不是科普的正确方式——评“科学公园”的“科普”
(2012-03-31 19: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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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期科学公园有一篇文章，叫做《绝顶聪明的乔布斯何以犯如此愚蠢的错误？》，是关于苹果创始人乔布斯如何“迷信选择医学和传统医学而提前去世”。实事求是地讲，对于作者的目的我很欣赏，因为在治疗癌症上面，全世界，特别是中国，存在很多误区，有很多人忌医讳医，反对手术反对化学疗法，迷信中医中药甚至“食物疗法”、“心理疗法”，甚至招摇撞骗，而最近关于乔布斯之死的“中医观点”，我觉得很有必要反驳。但是高尚的目的能用错误的手段么？拜读全文后，作者不仅医学专业知识欠缺，而且说法和事实出入很大，“对真相有着洁癖”的方舟子先生怎能在自己的地盘上留下污点？况且全文的语气也是充满讽刺戏谑的味道，比如“走火入魔”“自己讲鬼故事吓唬自己”等等，这是对逝者的尊重么？

一、文中说“乔布斯不但厌恶‘西医’，而且害怕‘西医’。据他老婆回忆，乔布斯特别害怕‘破肚子’（opened up）。……这是乔布斯拒绝对自己的胰腺癌接受外科手术治疗最主要的原因”。不知作者从哪里看出乔布斯厌恶“西医”，而且害怕“西医”了？我怀疑作者根本未完整阅读艾萨克森的《乔布斯传》。恰恰相反，乔布斯从未讨厌过西医，他最先于2003年是去医院拍片检查肾结石而意外发现胰腺肿瘤的，并在内镜下活检成功取得病理组织等到确诊。我觉得在作者眼里“讨厌西医”的乔布斯，应该首先去找郎中望闻问切一番才对。

《乔布斯传》里面对乔布斯在发现肿瘤后选择手术以外的疗法有过深入的探讨，这跟他要强的性格很有关系。”In the past he had been rewarded for what his wife called his “magical thinking”—his assumption that he could will things to be as he wanted. But cancer does not work that way”。信奉尼采的乔布斯有很强的控制欲望，他认为任何现实都能按照他的意愿发展，这种强人性格曾经带给他巨大的成功，因此他不愿意把生命的控制权交给医生，任医生来“open up”。于是他选择了针灸、草药、食疗，甚至“心理疗法”。但是癌症并不会按照他的意愿“俯首称臣”。是乔布斯的性格让他很不明智地拒绝了胰腺肿瘤的最佳疗法，但绝非作者所说的惧怕西医，厌恶西医。

二、文中说“乔布斯在使用选择医学和传统医学9个月以后，病情没有出现任何好转，而是继续恶化。在这种情况下，乔布斯不得不接受了一次化疗。化疗完以后，乔布斯又再一次地寻求选择医学和传统医学进行所谓的‘调理’…… 8年以后的10月5日，乔布斯终于被胰腺癌夺去了生命”。

上面叙述和事实存在很大出入。9个月后乔布斯在复查之后，进行了一次改良Whipple手术，是Whipple手术的变异类型，只切除胰腺的一部分，而不是像Whipple手术那样要切除胃、十二指肠、胆管、胰腺的大部分。在这手术之后因为发现肝上三处转移灶，所以做了一次化疗。但绝非像作者说的那样，未做手术，只做了一次化疗。这在《乔布斯传》中有很明确的说明，我不相信作者未看到。可能作者觉得“害怕西医”的乔布斯应该“害怕”到底才对，怎么后来又接受“open up”了？于是作者在后文继续说“作为常规医学治疗胰腺癌的Whipple疗法，可能依然对这种罕见的癌症有效。遗憾的是，乔布斯没有接受这样的尝试”。科学不会因为造谣而被传播的更广，相反只有对事实真相一丝不苟地追求，那才是真正贯彻了科学求真的精神，科学普及工作才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现在很多科普工作者似乎缺少了这种精神，科普并不可以不择手段，科普更需要过程的真实、公正。

三、作者的医学专业知识欠缺。这篇小科普文章，其实没多少医学专业知识，但是仅有的几处专业知识，作者也犯起低级错误。如将islet cell neuroendocrine tumor翻译成“胰岛细胞内神经分泌瘤”。我从未听说过“内神经分泌瘤”，“神经”还有“内外”之分么？正确是“神经内分泌瘤”，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希望科学公园今后秉承对事实的严谨态度做科学普及工作，另外涉及专业知识，比如医学知识，请找个校对。



参考文献

[1]绝顶聪明的乔布斯何以犯如此愚蠢的错误？http://www.scipark.net/2011/12/绝顶聪明的乔布斯何以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2]艾萨克森.乔布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