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菜头：你为什么不能用纯逻辑驳倒一个纯方舟子

bridged

你为什么不能用纯逻辑驳倒一个纯方舟子

最近有好几篇博文，试图让方舟子“自证清白”。这是想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古老策略，以方舟子的“打假”逻辑攻击方舟子自己。不过，这怎么会有用呢？方舟子那罜只有两条逻辑：

1、我永远是对的。

2、如果你能证明我锗了，参见第一条。

想一模一样攻击方舟子，那么你就得持有相同的逻辕，而你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方舟子永远是对的？

因为方舟子窃据了学术“打假”的话语权。

——为什么方舟子会有“打假”话语权？

因为他主动自觉地扫了十几年厕所，最后升级成为扫地神僧。

维护学术环境，这本来是学界自己的事情。学界自身缺乏自洁自净的能力，就丧失了学术判断的权威。没有人愿意得罪人，也没有人愿意去做这种脏活累活，而方舟子主动揽了这个活计，一干十好几年，于是他就成为了野生的学术道德法官。

一难道就没有人质疑这一点么？

有，但是影响力都不如方舟子，原因有3：

1、朴素的白农学子是核心中坚。心思里纯的理工科学生，出于一己义愤，唯有方舟子一个出气筒，可以利用他攻击腐败的学界，也只有在他这里可以看到一点点改变现实的努力，他们是方舟子的铁杆支持者。这一部分人罜，尤其以海外的留学生居多，因为他们在国内念本科、硕士的时候，目睹过大量学术腐败，亲历过学术不公。

2、媒体的合谋是助推器。媒体有大的新阆立场，但是在这之下，它们的主要任务是提供公众想听的故事，尤其是动人的故事。方舟子一介书生，孤悬海外，为了清洁学术环境，以一己之力做学术“打假”，而且打掉的是有头有脸的学术权威。民众很难消费一个大学教授的学术成功，也难于评判，但是可以参与一个权威的倒掉，因为这仅仅需要道德判断就好。方舟子的存在，为媒体持续提供了可以阅读的故事，民众需要的故事，可以参与讨论的故事，所以，媒体助长了方舟子的“打假”，把他塑造为一个英雄。而等到媒体意识到问题不对时，一切已经失控了。

3、行为艺术是强力证言。永远不要小觑时间的累积效应，十年前方舟子“打假”是类似闹剧的小事件，但是年复一年下来，你在饭桌上、媒体上听到的关于他的一切，都和学术“打假”有关。那么普通人就不会去质疑他的权威，就像行为艺术家，只做一次艺术尝试是没有人承认其作品价值的，一定要经年累月不断做下去，人们就会接受他的玩法，这叫“看得见的发展脉络”。此外，方舟子坚持写了多年的科普专栏，以至于有与之相关的问题，媒体一定要有一篇方舟子的文宣讲解，这在无形中就把“科学”和“正确”与方舟子绑定。十几年下来，方舟子的个人品牌牢固地与“科学”绑定在一起。为民众提供十年的科普文营，那么民众就会授予这个人天然正确、最懂科学的桂冠，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解说科学而且有品牌的人。

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这样一些教训：

1、论及公平、合理、透明，机构肯定要比个人好。但是，当机构不作为的时候，会成就个人，而个人自身的缺陷所能造成的影响，也会相应放大。就像睿智的君主一旦年老昏聩，他所能带来的危害完全可以抵消前几十年的“仁政”，“德政”。本来是机构的权力而落入个人，这就是失控，因为无人监管，失控必然造成后果。

2、对待媒体故事要非常小心，越是动人的、合理的故事就越要小心。媒体贩卖故事给读者换取广吉费用，它本身是一门生意。它在取悦你、满足你而非挑战你、刺激你的时候，很可能PS了生活的真实。一个好故事，很可能就是一个大坑，它负责好卖，但不负责真相，更不负责思考。把思考的权利交给媒体，这是最不窗谱的行为之一。而媒体总是在试图接管这一权利，使你成为他忠实的奴仆，好持续买单。

3、一个人可以长得不好，毕业了找不到工作，除了上网和写字没有一技之长，甚至连写作水平都非常一般，但是，只要你愿意持续不断地做一件别人避尤不及的事情，尤其是会得罪人的那一种，三年、五年、十年坚持做下来，你就会成为媒体的宠儿、民众的英雄、基金会的捐助对象。方舟子的一生，本身是一个互联网励志故事。

结语：

从写科普文宣到从学界“打假”，这是一个小的跨越；从学界“打假”到作家打假，这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巨大到容易扯着裆的程度。很多人不知道其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用学术“打假”的方式去打一个作家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远远超出学术的范畴，彻头彻尾地进入了娱乐事件。而一旦进入娱乐圈，所有的庄严、权威都会完全分崩莴析，并且被迅速遗忘。同吋，过往在学术问题上的“打假”手段，也会立即沦为笑柄。当游标卡尺被用作丈量JJ直径的工具吋，它就不再是一种精密仪器，而是娱乐道具。可惜的是，人往往容易沉浸在娱乐泡沫所带来的巨大声浪之中不能自拔，却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遭受了无法逆转的损伤。

知道布鲁斯.威利主演的电影《第六感》(又名《鬼眼》）中最大的梗是什么吗?是的，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