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木：如何向我未出生的孩子解释为啥喝杯好牛奶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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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向我未出生的孩子解释为什么喝杯好牛奶那么难

文/马一木

【人种观察002】

本期观察对象：大陆小孩

引言：《新周刊》微博说，“一罐好奶粉救一个中国孩子，两罐好奶粉救两个中国孩子，三罐好奶粉，对不起，请跟我们走一趟。”如果孩子追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去香港买好奶粉，恕我无法回答。

我的焦虑从显示两条杠的试纸就开始了。这意味着我即将成为一个生命的父亲。我可以向他（她）解释生命是怎么来的，但我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么大的国土喝不到一杯放心奶，为什么水是臭的天是黑的。

孩子，别问我牛奶和皮鞋的差别。我们这儿一不小心会喝到液状的白皮鞋。实在不行，我就去香港多带些奶粉回来，只要你愿意来监狱看望我。

孩子，别问我为什么河流里有整个化学元素周期表，同样别让我带你去深圳河。我曾经在那条河边住过6年。这条河简直是发霉多年的长达37公里的黑巧克力，粘稠，发臭，有100只鼻子都会全被熏坏。20年前，这条河还能游泳，有鱼，被称为深圳的“母亲河”。现在，没有一个人这样称呼它，谁的母亲那么臭？好玩的是，越过罗湖口岸到达香港境内，同一源头的河流越来越清。5公里远的香港双鱼河清得简直令人想哭。只差5公里，一个水质劣5类，一个水质曾在几年前测定为“极佳”。这倒是可以作为“一国两制”的解释。同样道理，别让我带你去看太湖岳阳湖这河那江，那些地方只不过是面积大一些的深圳河。

孩子，别让我念唐诗。唐诗已经是我们生活的最佳讽刺。所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现在不过是草原上一个坑接着另一个坑。内蒙古的呼伦贝尔草原，人们忙着在草原上挖煤。昔日美女，今日满脸坑。曾经有当地牧民开拖拉机一家三口掉入大坑；千万别因为一句“老树霜枝一水间, 风吹白雾共缠绵”就想在雾里找个人缠绵。雾这个词已死，代之以霾。那可不是缠绵的事，而是化骨绵掌，躲越远越好。

别问我白鳍豚、镰翅鸡长什么样。你在妈妈肚子里9个多月，全世界就有21000个物种被贴上死亡标签，每小时3种，每天75种。其中，由于环境污染、气候变化和城市化进程，我们国家作出了突出贡献：物种灭绝的速度要高于世界平均速度的50%至60%。

同样，别问我为什么你没有兄弟姐妹只能在一个人长大，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上学要防范陌生人？别问我校舍为什么会坍塌火车为什么相撞？那个屋顶上的老爷爷为什么要用火烧自己？

和你说一个残忍的故事。爸爸的朋友的朋友，今年23岁，叫天天。我们国家有大约200个癌症村，天天出生在其中一个。这个江苏的村庄由于化工厂聚集，全村有100多人得了癌症。在10几个孩子当中，只有天天活到壮年。天天刚买了房，准备和女朋友结婚。但最近他被查出癌症。后来呢？后来我不知道了。我希望他能活得好，你有机会见到他。

我在一个音乐节见过他，大片大片的绿草地，台上是旋律，他铺了个大毯子在台下。他躺着，和朋友说话，吃着薯片，爱笑。天空少有地蓝，有星星和霞彩。

孩子，很多很多问题我必定无法回答你。这个季节有它的美好，但你必定会更多地遇到它残忍的那部分。我只能希望你的未来是蓝色的，有大片大片的绿草地，星星和霞彩，干净的水和持续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