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洪启：爆料不能靠泼脏水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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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洪启：爆料不能靠泼脏水耍流氓

2012-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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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恒甫没有透露信息的任何确切来源，只采取“地图炮”的方式，将脏水泼向“北大院长”与“梦桃源漂亮女服务员”这两类人群。这种针对特定集体人群的泼脏水方式，使得事情的真实性根本没有被证伪的可能。高校反腐固然刻不容缓，但不可能通过这种流氓式的爆料来实现。
作者：罗洪启
(专栏作者)

近日，原北大教授、经济学家邹恒甫的一则爆料又将北大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邹恒甫在个人微博上称：“北大院长在梦桃源北大医疗室吃饭时只要看到漂亮服务员就必然下手把她们奸淫。北大教授系主任也不例外。所以，梦桃源生意火爆。除了邹恒甫，北大淫棍太多。”当晚邹恒甫再爆猛料：“这种院长主任教授通过总在梦桃源直隶大膳鲂吃喝跟漂亮女服务员发展淫荡关系。至于在外面歌厅舞厅娱乐桑拉会所吃喝嫖娼的院长主任教授就更多了。此等事情在中国高校很普遍，国外很多来中国讲课访问的也把饭后去歌厅舞厅娱乐桑拉洗脚按摩当着必需节目。”截止目前为止，上述两条微博的转发量合计已近十万次，多家媒体介入报道。

邹恒甫的爆料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响，跟邹本人身份的特殊性有关。邹恒在新浪微博上实名认证为“经济学家、首批长江教授、首批千人计划”，而他自己的简介为“中财教授，武大北大教授”、“新中国首位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更大言不惭地自封“中国经济学第一人”。邹恒甫本人的学术水平学界自有公论，在此且不评价，但他以自己北大、武大、中财大三所国内一流高校的教授身份来为自己言论的真实性背书，网友自然会对其言论的可信度拥有较高的期待。邹恒甫的特殊身份也使得其微博被许多拥有广泛影响力的媒体与百万粉丝级别大V的转发，从而进一步扩展了其传播度。而“教授嫖妓”、“女大学生”之类的新闻向来容易能引爆人们的眼球。

从根源上讲，邹恒甫的“奸淫门”爆料契合了民众累积多年的对高校腐败的失望与愤怒之情。高校扩招十几年来，教育产业化引发的学费高涨、教育质量下降、师德堕落、权钱交易及招生黑幕等种种弊端早已为广大民众所诟病。邹恒甫的桃色爆料，将高校可能存在的师德堕落与权色、权钱交易体现得淋漓尽致，其能引发广大网友的极端愤慨，实属必然。从这个角度来看，民众不过是借邹恒甫之爆料，以抒发自己胸中对高校腐败不满之“磊块”罢了。

勿庸讳言，中国高校许多方面的腐败确实已病入膏肓，人们有足够的理由来对其表达愤怒与谩骂，网友对邹恒甫爆料的愤慨也多出于一腔朴素的正义感；但是，同样不能忘记的是，在公共领域，正当目标只可能通过正当程序来实现；如果手段不正当，即便目标再正当，结果也只会适得其反。因此，监督、根治高校腐败固然刻不容缓，但高校反腐却绝不可能通过流氓式的爆料来实现。流氓式爆料或许确实能引起人们对高校腐败的关注度，却也同样会侵犯无辜者的名誉权。

作为不了解内情的旁观者，我们虽然无法判断“北大院长奸淫女服务员”这种爆料的真实性；但是，即便此爆料的真实性最终被证实，即确实曾有某北大院长奸淫过“梦桃源”的某女服务，也不能改变邹恒甫爆料方式的流氓性质。他没有透露此信息的任何确切来源，只采取“地图炮”的方式，将脏水泼向“北大院长”与“梦桃源漂亮女服务员”这两类人群；而且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刻意标榜自己“举世皆浊我独清”、“出污泥而不染”的高尚德行：“除了邹恒甫，北大淫棍太多！”

这种针对特定集体人群的泼脏水方式使得此事的真实性根本没有被证伪的可能，假如有任何一个“北大院长”或“梦桃源的女服务员”出来澄清自己的清白时，邹恒甫都能以耍流氓的方式抵赖道：“我说的不是你，而是其他人！”就这样，他严重侵犯了每一个“北大院长”与“梦桃源女服务员”的名誉，却又让别人很难以诉讼的方式来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有人以为“北大院长”是公众人物，所以他们必须接受公众的质疑——为了公共利益，他们应当在一定程度上忍受自己名誉权受损害的状态；这种观点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公众人物名誉权的弱化保护原则也并非绝对，只有当此公众人物的名誉确实与公共利益相关时，才能适用此原则。更为重要的是，邹恒甫的爆料还伤害了一群饭店的普通女服务员，让她们成为了“奸淫门”的无辜牺牲品——不知若邹恒甫先生的亲戚、朋友或女儿是梦桃源的“漂亮女服务员”，他是否还会认同自己这种爆料方式的正当性？

邹恒甫爆料的流氓性质不仅体现在无根据、大范围的泼脏水上，而且还表现在他大量转发普通网友的一些内容惊悚却查无实据的爆料，以增强自己爆料的说服力；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以堂堂教授身份，竟然不惜伪造北大10级本科生XX同学、中盛集团董事长XX的实名举报，在别人澄清之后，却拒绝作任何说明。这种行为已不仅是简单的“私德”缺陷，而且已是明显的违法行为。

高等教育是一个国家文明程度的缩影。我国当下高校的种种腐败现象，不过是当前客观现实的缩影而已。当社会本身一片污浊，却想要求高校保持其象牙塔式的纯洁性，不啻痴人说梦。因此，邹恒甫所爆料的权钱交易、权色交易等权力寻租行为在高校里本就是公开的秘密，高校学生会的官僚化与腐败乱象，更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本文绝无意为精神早已矮化的北大作任何辩护——甚至，即便邹恒甫的爆料只是出于个人恩怨，只要其手段正当，我也愿意毫无保留地支持他揭露与批判北大的各种腐败现象。可惜，邹恒甫透支并滥用了自己作为名校教授的信誉度，采取流氓式的爆料方式去反对体制性的高校腐败，却使许多无辜的个人名誉因而受损，他此举不仅无裨于“捍卫大学尊严”，而且还会为“知名教授”这一群体形象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