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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识任何在四川亲历了 512的人,所以听到的地震记忆很少有悲剧,多半却是段子。比如一位朋友,当时在西安念大四,那天正好跟同学们在某饭馆吃散伙饭,喝到下午,有些东倒西歪。突然周围的人们都大喊大叫起来,互相推搡着逃出室外,连服务员、老板和厨子都扔下店逃走了。几个人不明所以,正好不用结帐,就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我相信,在512那天逃跑的饭馆老板绝对不是一个两个,有幸吃了霸王餐的,也绝不只有我那个朋友和他的同学们。
这也是个很逗的段子,放在酒桌上讲,语气动作到位的话,没见过不笑的。
可是这种段子也很让人后心发凉,因为就在酒足饭饱准备逃单的时候,几万个本来和大家一样生活着的人变成了尸体。其中一定有很多人从未去过大城市,从未见过大海,从未体验过异性的拥抱,甚至从未和自己喜欢的人说过一句话。甚至会有些人,还没来得及认识他的第一个朋友。
so? they died anyway.
发条闹钟滴答了一声而已。
这就是上帝对待人类的方式。操他妈的上帝。
我对512没有多少记忆。当时我在北京的地铁里,具体来说,应该是在张自忠路站到北新桥站之间。我妈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说刚刚地震了,楼层高的地方有感觉。
然后赶紧和朋友们打电话、发短信,想赶紧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震中在哪里。当时还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北京这十几年来不时摇晃的经验看,大部分人都以为是河北的什么地方震了个四点几级。
结果竟然是四川。
我记得第一个告诉我震中在四川的朋友是原玮键,当时他看的新闻里还没提到震级。可是四川的地震竟然能在北京造成反应,大家心里也都沉了下来。事情好不了了。
当然,也并不是说,四川就只有悲剧性的记忆。
事实上,我听过最逗的地震段子就是一个四川人在豆瓣上发的帖子,说他当时在成都的街上骑车,突然看到对面的毛主席像在冲他招手,吓得他从自行车上掉了下来。
世界就这么荒诞。
那悲剧性的记忆呢。
我认识过几个唐山的地震孤儿,当然,说是孤儿,其实都比我大十岁以上。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名字千篇一律,不是“爱党”、“爱国”就是“爱军”。
有位爱党君说,他是解放军从废墟里刨出来的,所以他改了这个名字。党救了他的命,无论别的事党做的多操蛋,他这辈子也都是党的人。
我当时年少气盛,差点要跟他理论一下。我想说,如果没有党的话,也许就没有那些碎成砖头堆的劣质“七四楼”,也就没有必要从废墟里刨你。
想了一下我还是忍住了,因为这事儿给人的感觉不对。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会是第一个想跟他说的人。
后来长大了一些,多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应该说,以后也最好别有人跟他说。那样的经历,没有人愿意多想,赶紧作一个“党救了我的命”的结论,从此在记忆里封存起来,是最可以理解的选择。
后来发现,果然。无论见多少次,那哥们只要提到唐山,都是同一句话:我是解放军从废墟里刨出来的,所以我改了这个名字。党救了我的命,无论别的事党做的多操蛋,我这辈子也都是党的人。
我觉得,对于劫后余生者来说,这样的记忆挺好的。
人总要想个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啊。
写这篇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一周年在即,总觉得这些五花八门的记忆,也应该被记录下来。
512的那个瞬间,你身边发生了什么,也应该写出来,哪怕无聊透顶,没有一个人去读。
眼前也许没有意义,可一百年后,也许就有它的意义。
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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