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议论而不判断是一种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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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而不判断是一种权利

在如今网络的讨论环境下，别管说点儿什么事情，只要人声鼎沸了，总有冷眼旁观的人说些：“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这样的话。人类与其他动物很不同的一点就是喜欢成群，甚或划出派别。这就让读过和听过说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的人有一种解脱感，一种优越感。但对公共事务以及整个社会而言，而这种优越感毫无用处。

朱令中毒事件在近二十年后重新被提起，是偶然的因素促发，但引起这么大的影响并不偶然。我的一位朋友遭到很严重的家暴，她打电话向警察报警，警察问：“你被伤害到什么程度？”她说，脸上出现瘀伤，警察直截了当告诉她：“这事我们管不着。”我的另一个朋友在数年前受到威胁，那个人说：“我要去办公室找你，我的包里带着刀！”，真的跑到他的办公室威胁他。好在当时办公室有其他人，那人扬了扬刀没有下手，然后跑出去，说：“我现在就你家找你老婆算账！”。这位朋友赶紧打110电话报警，结果警察这样问：

“那人对你的老婆做出事实上的伤害了吗？”

他说那人正向他家走去。

警察说：“没有事实伤害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他苦苦求警察派车到他们家。还算不错，警察派车去了，但是停在距离他们家很远的地方。好在当时那持刀的人不敢真的干些什么，否则也要等到伤害了警察才会出面抓人。

我不知道我了解的这两个例子是否具有普遍性，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确实发生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普通人不信任我们的公安实在太正常了。



（图注：2012年4月1日晚上，大韩民国京畿道水原市一名28岁的女性在电话中向警察呼救达7分钟之久，接线员却认为是一般的夫妻纠纷，导致该女性被害。事后舆论哗然，韩国警察厅长赵显五引咎辞职。）

我非常赞同个人不要对他人施加言论暴力，比如在证据不全的时候就非要去指认谁是罪犯。这是一种道德自律。一个个人提出他所认为的疑点，也许会伤及一些人，但只要克制一些，不造成言论暴力，在私德上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不是造谣和诽谤，人们就有议论的权利。我在此对既不公开议论又不私下议论的圣人行为表示敬仰。没人能用道德去束缚别人的议论，更不能用权力强行压制他人的议论。法律也不能规范个人的私德。如果你置身众人之外，对司法和执法机关没有判决和处理的事保持沉默，保持一种超然的姿态，或者按照连岳的说法，你想要别人怎么待你，你就应当怎么待人，这也许是一种更为道德的做法。不过你的道德自律跟社会没什么关系，不必拿出来刷存在感。

何况我们所处的社会绝不是我们期待的法律健全的社会，或者更为公正的社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恐怕是一种更为可怕的行为。我完全同意连岳说的，即使对方只有“万一”的可能不是罪犯，也不要直指对方是罪犯，因为你没有这个权力。但是，社会完全有这个自由，在不施加言论暴力的前提下，去讨论那万一之外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可能性。议论而不判断，这是社会的权利。

我反对众人去白宫网站留言要求遣送哪个人，但不反对留言要求白宫关注这个事件。我反对要求北京公安公布一切，但不反对要求北京公安公布不涉及有关规定不可公开的文件。同时，我觉得北京公安最近的声明过于简单搪塞。

关于朱令事件的前前后后各种可能的因果大家讨论得很多了，我这里就不重复了。我恰好认识两个比较了解朱令事件的人，他们同时还了解朱令的家庭，是她的家庭的朋友。我从他们那里听到了很多事，但我也超然一点，不说出我的判断。

连岳：《在不信任中崩溃》；巫昂：《为了忘却的纪念——有关朱令》；童大焕：《也说“舆论审判”——有关朱令案》；姚遥：《法律可以阻挡众声喧哗的脚步——也说朱令案》

Today 1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