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丹：黎家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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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家父女

              ——雾都山城手记二



许  丹



    赴渝之前，我对任建宇说：想见见黎俊。建宇立即帮我联系，回复我：“她去了河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两天后，建宇又告诉我：“黎俊已经回渝。”



    黎强微笑

    黎俊是重庆打黑期间，获刑20年的“黑老大”，黎强的女儿。黎强是这次打黑被判刑中，坚决不肯低头的黑老大。他始终不肯认罪，拒绝写《悔罪书》。出入法庭面带微笑，宣判当天，他仍然带着绽放的笑容上了囚车，并向亲人和朋友挥手告别。第二天，各大媒体出现了黎强获刑后面带微笑的报道。黎强的微笑震惊了我，我仔细查阅了“黎案”的相关资料，认真拜读了赵长青律师的辩护词。这起涉黑案，引起了我强烈的质疑。至今，我仍然坚持认为此案应该重审。



    老律师

    我到重庆的当天晚上，黎俊接到电话即开车赶了过来。黎俊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与我交谈时，不温不火，娓娓道来。我问了她父亲的申诉情况，她说：原本想请京城一些大律师代理申诉，但是家里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最后还是要麻烦赵长青律师。

    据我所知赵长青律师上次为黎强辩护，收费仅6万元，而为此案付出的艰辛努力和受到的非议却是最多的。提起赵长青律师，黎俊心存无限感激，她告诉我说赵律师已经80多岁了，还在为这个案子操心。后来我才知道赵老师的年龄应该在七十八九岁，确已近耄耋。在渝期间，我与赵长青老师通过两次电话，遗憾的是错过了见面机会。



    黎家父女

    黎俊生活在一个富足的家庭，父亲黎强从一无所有的农家小院，登上了亿万富翁的显赫金台。他创建了一个复杂的家族企业，公司多且杂。黎俊非常崇拜自己的父亲，她说她跟父亲很像。我也尽量在黎俊身上捕捉着黎强的影子，我相信一个父亲对儿女的影响既是潜移默化的，也是根深蒂固的。

    黎强很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的芹俊物业公司，就是用母女二人的名字命名的。黎强很少在外边喝应酬酒，他更多的时候是回家与家人共进晚餐。

    黎俊告诉我，父亲出事后，她每次见到父亲，父亲都是对她笑，她也很少哭。只是有一次，黎强眼睛做手术，当父亲手上、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走出手术室时，黎俊说：看到那场面，我实在忍不住了，哭了起来。父亲走到我的面前说：别哭，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里也不好受。



    自立

    有位记者说：黎俊晚上经常把自己锁在车里，要呆很久，她说：很害怕回家面对母亲，因为无言以对，回去晚些，母亲可能就睡下了。我问：你母亲现在怎么样？黎俊说：母亲很少说话，坐在那里经常走神。

    黎俊告诉我，她没有车，现在开的车是朋友借给她的。以前我听人说过黎俊在国外读书时，零用钱都是自己打工挣，为此，她学会了调酒，还梦想着有朝一日开一家酒吧或咖啡厅。回到重庆后，她为黎强案奔走之余，仍坚持在一家公司上班。

    我问她家以前的房子什么样，黎俊告诉我是一套100多平米的住宅。

    “什么样的住宅？别墅，还是单元房？”

    “就是家属楼里的单元房。”

    我有些吃惊，一般人会认为一个黑社会的老大，生活一定很奢靡，拥有一座别墅，豢养几条藏獒什么的，应该是常态。没想到黎强的生活这么简单。据披露，黎强资产应该在8到10个亿左右，企业正处于扩大经营的阶段，打黑后这些公司被重庆公安拍卖，至今没有一个确切数字报告出来。



    高自考

    我问：“听说你父亲在狱中，参加自学考试，已经过了好几门？”

    黎俊笑了：“已经考过十几门了。”

    “哦，这么多？我也讲过自考课，经常讲《大学语文》《新闻评论写作》等。”

    “我爸爸也通过了《大学语文》考试，他以前没有时间学习，但是一直有学习的愿望，这次坐牢有了时间。”

    我说：“好，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你爸爸聊聊《大学语文》，里边有的文章很经典。”

    “我爸爸开始想学法律，买了很多书，后来管教说：‘你把法律学明白了，不是更痛苦？’这样，我爸爸才改成学文科。”

    我听了，苦苦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雅安救灾

    雅安地震期间，见到杨海鹏一条微博：“看到@任建宇305 @重庆黎强之女押送物资赶赴灾区，我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他们未负国家，但这个国家却负了他们，且伤害还在继续。重庆，你对不住你的优秀儿女。”

    我当时读这条微博时，眼眶酸疼，泪水打了几个转，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也正是这条微博，致使我萌生了见一见“黑老大”黎强女儿的愿望。

    黎俊告诉我：她知道地震后，就在QQ群里找同伴，仓促准备之后，开车奔赴灾区。车上只有她一个人会开车，所以，一路上别人都可以睡一会，只有她连一个盹也不能打。车开出重庆主城后，她专门绕道去接了任建宇。

    我问黎俊，你到灾区都做了什么？她说：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搭帐篷、搬东西、洗洗涮涮，打扫卫生、照顾受伤的人。那里很缺人手，有做不完的事。

    “你做了多久？”

    “7天，一共去了8天，路上用掉1天。”

    我掐指计算了一下，杨海鹏发出微博的时间是4月20日晚上7点10分，也就是说地震的第一时间黎俊、任建宇他们就赶到了灾区。在前七天最混乱、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救灾最前线。

    黎俊个子很高，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我盯着她，努力搜索她跑前跑后搬运货物，爬上爬下扎结帐篷的身影。并想象着她挽着衣袖提着一桶桶水，哗哗地冲涮着各个角落的污垢。



    冷静

    黎俊在我的房间呆了很久，大约过了0点，我留她住下，她说不管多晚，一定要回家，我想她是怕妈妈担心。

    在我们交谈过程中，黎俊始终很冷静，没有一点愤怒的言辞，这孩子身上透露出来一种过于成熟的冷静。那种冷静，让我感到心碎。

    来渝之前，我只知道黎强案是争议最多，最让人不可思议的一起黑案。见过黎俊后，我更觉得黎强及黎强案都是一本厚书，值得认真、仔细地阅读研究。





2013.5.10于山城天来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