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丹：反对神化唐慧，更反对妖魔化唐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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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神化唐慧，更反对妖魔化唐慧



许  丹



    连续接到唐慧的电话，听得出她的焦虑和伤心。昨天她问我去没去参加“唐慧案的研讨会”。我说：“没有，我今天一整天的课。”她着急地说：“我来不及去北京了，研讨会不能只听记者怎么说，很多不是事实啊。”

    我劝她：“别着急，冷静一点，把事情经过写出来。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要有任何加工，相信大家会判断的。”她哽咽地说：“我只读过小学，不会写啊，你去问问李鸣生老师，他对案件和事实了解得最清楚。”放下电话后，我与作家李鸣生老师通了电话。

    目前面对唐慧案确实存在两种对立的声音，同时伴随着相互指责，我注意到双方都有“阴谋论”的揣测，一方认为介入“唐慧案”的律师有利益纠葛，且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公知团”在操作，而另一方则认为对方是在领命行事，为官方代言。我对这些揣测既没有兴趣去探究，也一直不以为然。

    我无意指责哪一方，更无力判断是非，我只想从个人角度谈谈我的看法，以供关注此案的人分享和批判。



    唐慧有权上访

    坦白讲我对神化唐慧和妖魔化唐慧都持反对态度。

    我理解唐慧作为一个母亲，当自己的亲身女儿受到悲惨的摧残后，她的愤怒和一些不管不顾的行为。将心比心，如果这件事放在任何一位母亲的身上，这样做我都理解。

    唐慧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并不完美。但是，谁有权利要求只有完美的人才能理直气壮地去维权？有人说唐慧围堵警车，赖在立案庭几天几夜，甚至有人说她撒泼撞墙，用死来逼公安立案。也有人说：最讨厌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

    且不说唐慧他们当初围堵警车是用下跪的方式，赖在立案大厅也只是占了一张长条椅子，即使唐慧有一些哭闹过激的行为也与那些扰乱社会、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有本质区别。纵使唐慧再强悍、再泼辣，但她选择的对象是公权力，而不是普通百姓。

    背负着巨大惨案的唐慧，面对公权力的拖延和不作为，她没有选择去报复社会，没有去围堵公共汽车，更没有去幼儿园找小孩子拼命，她甚至没有把委屈和愤怒转向施害者的家庭。我注意过：在念斌案中，念斌案还悬而未决时，受害家属就把念斌家砸得稀里哗啦的，还对念斌的家人和律师拳脚相加，而这一切至今没有任何说法。

    相比较而言，唐慧毕竟是依法一步一步地表达她的诉求，围堵警车也好，占领立案厅也罢，前提是她有案子、有冤枉，而公权力又迟迟没有解决问题。如果不是唐慧坚持，这个案子真的不知道会不会不了了之。



    有人说唐慧要去撞公墙，难道不该谴责吗？

    我想问问我们的公权力到底是怎样为百姓服务的？一个女人要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用自己脑袋去撞那钢筋水泥的公墙？别说是还没有撞，即使撞了，又能把公墙撞成什么样？

    一个母亲，她亲生女儿受到了那样惨的摧残，即使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行为又怎样？如果我们责备她哭、责备她闹，我们的同情心在哪儿？基本善良、基本道义又在哪儿？更何况她没有针对社会，没有针对哪个家庭，我们现在有必要把矛头指向她吗？

    我秉承的原则是：在鸡蛋和石头对峙时，鸡蛋有理，我支持鸡蛋；鸡蛋没理，我也不会去帮助石头砸鸡蛋。我认为唐慧在维权中即使有过火的行为，自有公权力去处理，公权力也有足够的能力制服一个草民。在今天的社会，实在没必要掀起一股讨伐唐慧的热浪。



    坚决反对污名孩子

    我注意到不少文章把矛头指向唐慧的女儿乐乐。对此，我坚决反对。

    乐乐是一个11岁的孩子，她还是一个孩子啊，她需要我们成人保护。一个11岁的孩子，她的世界观还没有形成，我们不能用成人的道德标准去要求她，更不能用成人的道德标准去指责她。那些关于“乐乐是自己愿意”“能够逃离是她自己不想逃离”等暗示孩子品德败坏的言论，实际上是成人对孩子的再次伤害。唐慧很担心她的女儿会看到这些指责，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听到这些话，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想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有这种担心。

    一个11岁的小孩，被成人插上道德败坏的标签，这本身就是人类社会的悲哀。

    我认为成人与11岁的孩子发生性关系，无论什么情况，都应该由成人承担责任。对于那些污名孩子，对孩子采取公开道德宣判的做法，我是绝对不认同，并且坚决反对。

    我希望这样的言论能够撤出网络，如果持有这些看法的人真的有事实依据，我不反对向司法相关部门提交证据，让量刑更加贴切事实。

  

    公权力出错，去批判公权力

    听说唐慧曾要求判处7被告全部死刑，我很震惊。见到唐慧后，我第一个问题就问：“你为什么要求7被告全被判处死刑？”唐慧说：“既然这个罪，法律规定最高可以判死刑，我作为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不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我一直反对死刑，但是，在唐慧回答我这个问题后，我沉默了。据了解，孩子在此期间被100多人次摧残，至今留下难以治愈的疾病。我觉得唐慧作为孩子的母亲，她有权利表达她的愤怒，更有权力表达她的诉求，如果她的诉求过分，法院可以不支持，但是，谁都没有权利让一个母亲闭嘴，因为，她的表达权，属于她自己。



    不少人认为此案7被告量刑过重，我支持法律人对此案进行深入的探讨，但是反对把责任推到唐慧身上。有人指责说是唐慧绑架了司法。我们的司法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绑架得了的吗？今天的公权力不受任何约束，除了在位掌柄者能操纵外，谁能绑架得了公权力？又有人说：是舆论绑架了司法，如果一个能受舆论绑架的司法，我首先就认为它不及格，对于这样的司法，我们应该毫不留情地进行批判。

    唐慧摊上这个惨案，死磕权力。公安立案，检察院起诉，法院下判，每个环节都是强大的公权力在运行，如果出错，该承担责任的也是公权力。公权力出错，就去批判公权力，用不着拽来唐慧为公权力买单。

  

    7被告的家属也有表达诉求的权利

    如果在这个案件中，的确存在司法不公、量刑过重的问题，我认为7被告及家属也有权利上诉，我不反对7被告及家属依法维权。我认为7被告在强大的公权力面前也是鸡蛋，如果确有冤情，同样支持死磕公权力，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7被告可以聘请律师，向法庭澄清事实，最高法也有责任弄清事实，慎重行使核准权，毕竟人命关天。

    我不反对7被告向法庭披露事实和细节，但是，我仍希望被告及家属，在澄清事实时，对孩子有一份道歉和忏悔，不管当时知道不知道孩子的年龄，不管当时存在怎样的细节，出了这样的事，成人都应该对一个孩子说声“对不起”。7被告应该把维权的重点放在事实和法律依据上，仇恨唐慧，污名孩子，于事无补。

    同时，更希望我们的司法能摒除来自各方的干扰，包括以前的和现在的。轻罪不要重判，重罪一定要慎判，关系到人命的判决，千万要敬畏事实，慎之又慎！



    关于唐慧的伪证

    如果唐慧在维权过程中确有某些记者、教授所说的“作伪证”的事实，我建议这些记者和教授，依法控告唐慧，让唐慧事件在法治的轨道上得以解决。



    现如今公权力傲慢，百姓有冤难诉是普遍现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唐慧跟公权力死磕，尽管她死磕的动作不完美，或者在某些人眼里还存在严重问题，我都不赞成对唐慧进行社会审判。







2013.8.12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