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南京大医谎——我为什么质疑陈星羽是诈瘫

bridged

　　南京大医谎——我为什么质疑陈星羽是诈瘫
作者：李铁
　　　南京鼓楼医院在3月10日19：16分发了一条官方微博，说被打的小护士陈星羽双下肢已经可以床面移动，肌力已经恢复到了三级。
　　　本来呢，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四天以来，这条热门微博的下面却是对鼓楼医院和陈星羽的愤怒质问，质问陈星羽和相关医院为什么造假诈瘫。我统计了这条微博下面的1634条评论，排在最热门评论的前15条的，全部都是讽刺陈星羽诈瘫和愤怒质疑医院作假，煽动仇官情绪玩弄公众的。
　　　这又是一次公共事件上的舆论大反转。我们来简单回顾一下，真相是如何一步步露出，继而导致舆论反转的。（里面都是依据的公开资料，如有资料错误，请各位指出）
　　　传说中的官员毒打护士的悲惨故事
　　　一开始，人们听到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2月25日晚上，一对交横跋扈的官员夫妇，在医院对值班的小护士大打出手，可怜的小护士被打得全身不能动弹，最后检查，小护士被打瘫痪了！
　　　鼓楼医院的诊断是这样5点：1、脊髓震荡伴截瘫2、心包积液3、双侧胸腔积液4、脑震荡5、全身多发性软组织伤。病程记录这样写：患者被他人用伞殴打，当即出现短暂昏迷，后患者自行苏醒，患者感全身多处疼痛不适，出现四肢麻木……
　　　各位，当你看到这个诊断，特别是瘫痪这个说法的时候，你的头脑里一定是这样的情形：嚣张跋扈的官员夫妇把小护士往死里打，最后遍体鳞伤，几乎性命不保，还有一个可怕的关键词：“瘫痪”。
　　　一个被网络广泛流传的说法是这样的，来自微博网友@青菜汤家的小汤圆：
　　　“太惨了！是这样欺负小护士的：一个人把女孩子抱住，女孩身体背部向上拱起时，另一个人用伞在女孩背部猛击，同时抱住女孩的人用膝盖猛顶女孩胸部造成心包积液，视频比照片更惨！护士才20岁出头，瘫痪了！@南京市口腔医院二门诊 求曝光，让我们看看这两个人渣的恶性。”
　　　惨吧！简直是惨绝人寰呐！！网友愤怒了，这一新闻迅速火遍网络。接下来更让公众愤怒的是，官员夫妇不仅打人，而且背景深厚，警察来看看之后根本没把打人的官太太袁亚平抓起来，凶手逍遥法外。更可怕的是，网传小护士被软禁起来了，当局还下了封口令，不让媒体报道此事。
　　　在仇官和同情弱者，揭开黑幕的情绪之下，这样的传言主宰了后来几天的网络舆论，公众一边倒地讨伐官员，要求揭开黑幕，严惩凶手。
　　　录像公布，公众开始怀疑
　　　尽管南京警方在舆论广泛关注之后，正式对外澄清，小护士没有瘫痪，也没有被软禁，袁亚平只是用伞隔着柜台拍打了陈星羽两下而已，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瘫痪重伤。
　　　但在一股官官相护的猜测情绪下，南京警方的澄清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真正的转折是从现场视频的公开开始的。
　　　如果你还没有看过这个视频，你一定要看。http://www.56.com/u66/v_MTA3NzM3NTc1.html
　　　视频简直太重要了，要是没有现场的这个监控视频，恐怕现在啥都说不清了。从视频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袁亚平是先动手打小护士的。（这里必须声明，打人就是不对，先动手肯定是错）真实情况是，袁隔着柜台，用蓬松的折叠伞拍打了护士陈星羽两下，这两下都没有真正打实，很显然力度并不大。而袁亚平的丈夫，董安庆并没有参与打人，只是动手推了一位男医生一下，结果反而被凶猛的男医生给修理了一顿。
　　　护士陈星羽被打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症状，还和袁亚平在争论，而在男医生出现之后，陈星羽开始捂着胸口表现出了不适。以上描述是否符合视频，大家可以自己看。
　　　视频公布之后，看过视频的公众普遍表示了怀疑：明明没打到什么力量啊，陈星羽又不是豆腐做的，这样两下怎么会瘫痪呢？
　　　在这个时候，又一波谣言开始在网上疯传。说公布出来的视频是被剪辑过的，剪掉了护士被暴打的部分。这一谣言传播非常广，至今还有不少人持这一观点。但谣言毕竟是谣言，说视频剪辑过的人，无法回避这两个基本事实：1、视频是医院提供的，作假可能性不大。更重要的是，当时与陈星羽一起的值班护士，对外承认，视频是真实的，没有剪辑。2、说视频是剪辑过的人，至今没有拿出所谓的没有剪辑过的视频。所谓深圳某电视台的完整视频，最后被证明也只是分段播出而已，和医院的视频是一回事。
　　　值得注意的是，自从陈星羽事件发生之后，不少医护人员在网上声讨袁亚平夫妇，言辞十分激烈。其中一些人拼命主张，视频是被作假剪辑过的。
　　　为什么一些人至今仍然传谣说视频被做了手脚呢？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视频里很清楚地表明了真相，任何正常的人都难以相信，就用一把蓬松的折叠伞，拍打了两下肩背部，就会造成瘫痪？
　　　一直为陈星羽呐喊的一位医护人员，微博实名认证为江苏省人民医院的医生@恒小翩 这么说：“实在是忍无可忍！必须来一发！口腔医院事件目前方向已变，更令人心痛的是，竟然还有人说护士突然倒下是碰瓷？！碰你妹的瓷！你他妈的来碰个瓷试试？那个所谓的视频明显是做过手脚的，他妈的伞拍了两下肩膀就瘫痪了？当我们傻子呢？”
　　　正如这位医生所说，傻子才相信，陈星羽被伞拍了两下肩背部就瘫痪了。
　　　要么视频有假，要么瘫痪有假。可事实是，视频是真的。
　　　疑医生诊断造假逐步暴露
　　　看过视频之后，很多的公众人物和媒体人在微博质疑陈星羽是诈瘫，因为实在难以解释。本人也因为质疑陈星羽诈瘫而被一帮医护人员在微博威胁谩骂。可我为什么要坚持追问护士诈瘫呢？首先，作为前《南方周末》的专职评论员，我有关注公共事件的习惯，识别谎言的判断力是一个评论员基本的职业素质。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医护人员串通起来，在病情诊断上作假，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事，在西方国家这是重罪。而在中国，纂改病历，病历作假、假鉴定这类事件屡屡发生，极大破坏了医护人员的形象，这也是医闹频发的重要原因。所以这件事必须追问。
　　　很遗憾，当我们一追问，在这一事件中，医护造假诊断的证据马上浮现了出来。
　　　我们先说已经明确被揪出来的，被推翻的诊断。
　　　前面说了，鼓楼医院的初诊5点：1、脊髓震荡伴截瘫2、心包积液3、双侧胸腔积液4、脑震荡5、全身多发性软组织伤。
　　　当事件闹大之后，还不说公众去推翻，鼓楼医院自己都觉得这个诊断太不象话，自己在之后的诊断中就推翻了。
　　　2月27日的诊断变了：1、脊髓震荡伴截瘫2、心包积液3、双侧胸腔积液4、胸背部多处软组织损伤。
　　　大家已经看到了，脑震荡被删除了，全身多发性软组织伤被改为了胸背部软组织伤。27日的诊断医生是王斌，但初诊医生的名字没有公布。为什么？因为见不得人。没有任何人碰到陈星羽的脑袋，脑震荡是怎么来的？只拍打了肩背部，为什么会有全身多发性软组织伤？这可是肉眼可见的啊，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初诊5点，2点已经被证伪了。还有心包积液和双侧胸腔积液，后来鼓楼医院自己也承认与这次挨打没有关系。5点诊断去了4点，那我们是不是还继续相信最后一个诊断，脊髓震荡伴截瘫呢？
　　　这时还有人厚着脸皮说，5点有4点不行了，但瘫痪是真的。你们不是医生，没有资格质疑！好吧，鼓楼医院的造假已经生生被揭露了几条，现在你还让我相信那条不那么多以揭露的，你当公众是脑残吗？不是医生你就把人们当脑残骗是吗？
谎言只能用另一个谎言去掩盖
　　　当3月10日，鼓楼医院官方微博宣布陈星羽的肌力正在恢复，这时候公众开始愤怒了。因为这很显然意味着，陈星羽不久就会下床走路了。结合之前公布的视频，很多人感到自己被欺骗了。
　　　这时候有医生出来解释说，脊髓震荡本来就是可以恢复的啦！很多几天就好了，而且不会留后遗症。尽管如此，很多人还是感受到了明显被骗了。因为之前医生们一口一个瘫痪，明明知道公众眼中的瘫痪就是桑兰、张海迪那样的，却没有一个医生解释说，这个瘫痪不是残疾，过一段就会痊愈的。没有！不但没有，在参加两会的时候，代表医生利益的温建民委员，以医学专家的身份，公开对记者宣布，陈星羽就是瘫痪，就是瘫痪。他丝毫没有提，陈星羽是可以痊愈的。
　　　这让公众普遍有一种被煽动愚弄的感觉。很多人开始感觉到医护人员，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会做出不顾事实的造假。对于脊髓震荡导致暂时性瘫痪的说法，很多人也开始追问了，尽管这一诊断相当隐蔽，即使作假也难以揭穿，但谎言就是谎言，想圆谎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事情闹大之后，医院一方明显谨慎多了。比如邱勇主任医师的诊断报告，写得是很客观的。从他的诊断报告和后来专家的会诊中，我们可以看到，陈星羽没有任何可以查出来的伤！一丁点都没有！
　　　邱勇主任的27日18：30分的查房记录写到“从视频所提供的受伤机制与患者目前的临床表现可能存在一定出入。遂经组织科室内讨论，一致认为尽早争取患者同意行下肢神经电生理检查。”可这相对客观的检查，我们没有看到是否做了，也没有看到结果。
　　　完全找不到伤，那陈星羽为什么就瘫了呢？2月28日，9：00，邱勇主任的查房，写了两个诊断“脊髓震荡？心因性瘫痪？”邱勇很严谨，两个都打了问号。
　　　心因性瘫痪——最后的遮羞布
　　　因为我在微博里的质疑惹恼了很多的医护人员，遭到了他们的围攻谩骂，人身威胁也比比皆是。但是，让我感到很欣慰的是，也有一些医生护士，并不认同南京医护的做法，私下里与我联络，用他们的专业知识帮助我去揭露诈瘫造假的谎言。
　　　南京卫生局在新闻发布会上称，陈星羽目前存在的双下肢瘫痪(双下肢肌力二级)，是由于外伤导致脊髓一过性损伤和急性应激反应共同作用所致。
　　　有一位医学人士跟我指出，这是一个非常老练的说法，可说有，也可说没有的诊断。但是，如果真要细究，也可以找出这一说法的破绽。比如，神经系统的功能基础是电活动，所以功能受损发作是迅速的，脊髓受伤后立即有神经系统症状发作，而录像显示陈护士被打后不是立即瘫倒，而是能继续行走，与袁争论（注：这点很重要，能与人争论，说明护士当时神经系统的总体功能状态很好） ，并能打电话，后来才倒在桌上的。
　　　最有力的证据是，《南方都市报》记者张书舟，在报纸上写道：“被送到鼓楼医院时，陈星羽坐着轮椅，挂着水，勉强行走时需要人搀扶。”陈星羽还能走路，那么入院时肌力0-1级是怎么来的？
　　　有医生也质疑了应激性的说法，因为应激反应是指机体在受到各种强烈因素(应激原)刺激时所出现的非特异性全身反应。最常见的首先是消化道和心血管的巨大反应，但陈星羽入院时的记录中明明写着：体温、脉搏、呼吸、血压 全都正常，神志清，精神尚可，平静面容，呼吸平稳，言语切题，查体合作。
　　　应激反应属于全身非特异反应，但最陈星羽常见的症状都没有，仅仅来了稀少的“截瘫”，算是医学奇迹。你信吗？
　　　再说脊髓震荡，即使这一诊断非常隐蔽，可进可退，躺着可以说瘫了，起来了也可以说是治疗康复的。但是，只要是病，就不是空口说的，总得有诊断标准。脊髓震荡需要相当大的冲击力，从录像上很清楚，哪有猛烈的击打？没受到猛击哪里来的震荡呢？鼓楼医院如果说是脊髓震荡，请列出诊断标准，供医学界人士评判。
　　　另外，南京卫生局宣布的诊断结果，似乎不是脊髓震荡吧？到底是应激反应还是脊髓震荡？自相矛盾何以服众呢？
　　　最后，特别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在完全找不到伤的情况下，有一种很文艺的说法出现了。说陈星羽是癔瘫，这是一种癔症，但不是诈瘫。这一说法由骨科医生宋滇文提出，被很多网友传播。
　　　但这一说法还是缺乏说服力，至少，鼓楼医院的医生没确诊是癔瘫吧？宋滇文医生说是癔瘫，那是不是也不同意是脊髓震荡呢？虽然癔瘫几乎都是心理层面的东西，更难说清楚了，但既然是病，也是有诊断标准的。
　　　试问：陈星羽看精神病医生了吗？精神病医生怎么说？癔瘫是癔症性格缺陷和精神诱因共同作用所致。关于精神诱因，陈28岁，临床经验丰富，袁亚平事先跟她打过电话，陈对袁情绪激动事先有心理准备，袁隔着工作台用蓬松的伞盖打陈两下，物理检查未发现器质性伤害，伞打能否构成精神诱因导致癔瘫？宋滇文医生认为是癔瘫，一个理由就是，陈星羽的父亲患癌症第二天手术，这对她的精神造成了巨大压力。但后来这个说法被否定了，陈星羽的父亲并不是第二天做手术。
　　　还有，说癔瘫的，应该就不是脊髓震荡了吧，是脊髓震荡，就不是癔瘫了吧？脊髓震荡、癔瘫、应激性反应，到底是哪个？医学专家们自己都说法不一，你们让公众怎么相信不是诈瘫？何况诸多作假已经被揭穿了！在此，请鼓楼医院给出一个准确、详细的报告，回应公众的质疑。
　　　最后一点，医院在那么多危急病人一床难求的情况下，为什么让本单位轻伤的陈护士一直住单间？行业特权？ 这不是对其他的病人尤其是等床位的危重病人的不公平吗？有什么难言之隐？是怕有人看到瘫痪的护士做瑜伽吗？
　　　
　　　写在最后
　　　在最近的一周多时间里，我连续在微博质疑陈星羽诈瘫，遭到了一些医护人员的猛烈攻击和谩骂。我想声明的是，我一向反对暴力，坚决支持维护医护人员的安全。我一点都不仇医，我的质疑并不是针对医护行业，恰恰相反，我认为用谎言去维权，以恶治恶，最终只会损害医护群体的利益。如果有医护人员利用自己的行业优势来造假，来讹诈，这是极其严重的罪行，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医生的信誉崩溃。如果医疗界一手遮天，狼狈为奸，病患除了相信医闹，还能有什么保护自己权利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