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中国律师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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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峰：中国律师的江湖
2011年8月5日
@刘峰律师v
一 开启江湖

直言之。李庄案之前，虽然中国也不乏优秀的刑辩律师，但我一直觉得中国律师并没有江湖。中国律师的江湖是由李庄案一手造就的。而打开这扇江湖之门的，是湖南悍将杨金柱律师。
之所以说李庄案之前中国律师没有江湖，是因为之前中国具有名望的律师，其扬名仅限于圈内或一定的地域之内。比如号称中国第一刑辩大律师的田文昌，离开了律师界，估计知道的不多。而像李庄，出事前在京城刑辩律师界便有极高声望，但在其他地方，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是杨金柱借助李庄案，通过互联网，打通了中国律师和民间长期以来的精神交流屏障，并与陈有西、陈光武、斯伟江、朱明勇、杨学林等律师开始以武林元老的身份闪亮登场，开启这喧嚣无比的中国律师江湖。而田文昌、张思之等老前辈，却成了归隐山林的高人。只是偶尔会出山凑一下热闹。我辈年轻，顶多只是师出无门的山野小将，好奇着这江湖的秘密，蠢蠢欲动，欲罢还休而已。是不是后起之秀，估计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自杨金柱缔造了中国律师的江湖以来，江湖中人越来越多了起来，天南地北无数有兴趣在刑辩领域一试身手的律师们开始纷至沓来，但纷乱也随之而来。江湖无人掌管，乱也是可以理解的。陈有西律师凭借扎实的理论功底和稳健的行事风格，眼看要承担武林盟主一要职，谁料到贵州小河黑社会案后一番“律师应多看到体制内健康力量”的言论，让江湖中人觉得真的跟了陈有西，估计最终会像宋江带着梁山好汉投奔朝廷一样，个个都会被赶尽杀绝。我想，陈有西与宋江还不好一比，宋江带队投诚，目的还是为了手下的兄弟有个名分，混点荣华富贵，但陈有西分明是要和兄弟们分道扬镳。而且这个道分的还有点大。大的离谱。陈有西也真是，说这种话干什么，与其与兄弟们分道扬镳，还不如到山野大屋找田文昌、张思之前辈去。到目前，很明显中国律师的这个江湖，靠杨金柱和陈光武在撑着。

我一直认为是名望害了陈有西。京衡律师集团董事长，虽然不缺钱了，江湖上一番折腾，名气也够大，但很可能过高的名望让陈有西眼前漂浮起了迷雾。是啊，可以想象，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陈有西站在高高的五岳之巅，脚下，群山叠翠，烟雾缭绕，一番感悟后，突然便找不着北了。就像我曾在一首诗里说到的，没有不需要汇聚的壮美，也没有不需要簇拥的伟岸，陈有西变得有点自以为然，结果，很可能细流尽开，层峦尽散。一片干涸，一声轰然。

但中国律师的江湖还得继续。李庄案、北海律师团、贵州律师团后，下一个律师团应该已经正在中国的某一块土地徐徐升起。但中国律师的江湖似乎也遇到了一些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
无论如何，先细数一下这江湖中人。

二 江湖名流

北海四律师伪证案之际，中国律师界素有北有陈光武，中有陈有西，南有杨金柱之“二陈一杨”之江湖传说。这种说法源于民间，确实会让中国律师界的某部分人极为感冒，尤其是上述那些在圈内或一定地域内有了一定名望的辩护律师。但没有人否认二陈一杨在中国律师江湖上的地位。斯伟江文采风流，思维敏捷，见地深刻，经李庄案一时声名显赫，再加上参与贵州律师团，也明显地开始活跃于江湖。成为中国律师江湖的元老之一。但这几名律师特点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有西是浙江人，斯伟江是上海人。属于江南风，人称“海派”。海派一词，原是指以近上海文化为核心的文艺理论界词汇。但现在更宽泛地用于思想行为特征。主要指江浙上海一带人。海派人士自古不缺聪颖和灵气，这一点斯伟江便是代表。陈有西也不赖。陈有西和斯伟江的区别在于，文风和思想质方面，陈有西更受缚于理论框架条条框框的束缚，而斯伟江则更显豪迈和挥洒自如，但二者都不失颇有见地。二者没有高低，只能说陈有西更屈从于格式和体系，而斯伟江更靠近创新和个性。所以陈有西是稳健的，而斯伟江是灵颖的。但稳健过度，会显老迈，弄不好便会成为江郎才尽；灵颖过度则显狡黠，弄不好则会成为风情卖弄。思想往往决定行为。所以在行事上，陈有西更老辣，斯伟江更激情。

至于杨金柱，人称律师界老顽童，这个中国律师江湖的缔造者，争议颇多。但我想说的是，杨金柱既不是陈有西的老辣也不是斯伟江的激情。论思想能力，杨金柱比起陈有西还是差了不少的火候的，论才情，也与斯伟江相差甚远。但论气概，陈有西和斯伟江加起来都顶不上一个杨金柱。杨金柱开始的这个中国律师江湖，是靠杨金柱几乎通过用生命换来的。只要你是中国律师，并迈入了这个江湖，你可以不理睬陈有西和斯伟江，但你必须要感谢杨金柱。
正是这气概，让杨金柱剥离了权力迷思和体制迷思。开始让自己关于律师的独立人格陡然站立。缔造这个江湖的同时，又夜以继日地开拓这个江湖。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随他，呼之为勇士，唤之为大侠。
杨金柱是湖南人。不在历史人物的考究、评述和归纳上拓展，湖南人确实有些死硬、火辣和强悍。湘女多情，但在我看来，湘男钟理。你跟湖南女人讲情，多半会将她收入自己的怀抱。你跟湖南男人说理，他最终会服了你的理。而你要跟陈有西和斯伟江讲理，估计你刚说完一条道理，他们会有十条在等着你。之所以出身湖南的杨金柱成了缔造者，就跟他钟理有关。不过这个理是法治之理，人权之理，是天理。

无论如何得说一说陈光武。这位目前我最敬重的江湖元老。我曾与其一同办理过案件，而且联系相对较多。陈光武律师是山东人，大学教师出身。或者正因为陈光武是山东人，其身上彰显更多的是一种基于厚重文化沉淀下的道德和品性的力量。说勇气，陈光武可能比杨金柱稍稍小了点。说才华，陈光武律师虽然文采颇佳，又是教授中文出身，但缺了点陈有西的犀利和斯伟江的灵透。但谁也比不了陈光武律师的胸怀，信念。当其他人可能在为名利得失计较时，陈光武却一直在“拒绝宫心计，直言抚真理”。如果说杨金柱开创了中国律师的江湖，陈有西和斯伟江点缀了中国律师的江湖，而真正赋予中国律师江湖恒久生存和发展意义的，正是陈光武。晨光斋不虑私利，不拒异己，哪怕你是一个无名小卒，且与你无半点情分，只要你是在捍卫法治，捍卫中国律师的尊严，文章都能在陈光武律师网上晾晒，让你的思想得以扩散和传播。而且还不用你提出请求，只要让陈光武看到，自己就跑过去帮你发布了。
反观陈有西律师网，清一色与自己思想观点、形迹相关的内容。估计就是你有一篇质量上乘的文章，因为你无名无辈，甚至留言给陈有西，最终也只能是石沉大海。陈有西律师网即便也在倡导法治，倡导社会进步思想，但更大的目的，还只不过是陈有西律师自己的名望。

陈光武确实是一座大山。正用他厚重的臂膀演绎着传承和拓展的传说。将有无数的优秀中国律师甚至非法律人士，通过他的臂膀，攀登上他的大山。迈入中国律师的江湖。

靠杨金柱一个人，这个江湖是根本撑不起来的。早晚会轰然一声。而陈有西和斯伟江两位元老，你靠都不用靠。陈有西通过一句话或许正悄悄离去此地。而斯伟江，他只是在玩，玩才情，玩韵味，当他有一天觉得玩够了，他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的。而且，这一天必然会到来。所以，中国律师的江湖最终还是离不了陈光武。当然，还包括缔造者杨金柱。

陈光武是信念之士，他正在用精神的力量和浩瀚的胸襟感召和吸纳着围观者和后来人，杨金柱是侠义之士，正在用勇气和气概为那些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人祛除胆怯，为中国律师的江湖斩荆披棘。杨金柱的视野或许比陈光武更宽一些，但却没有能力吸收真正优秀的门徒，让中国律师的江湖永生。最终，将只能由陈光武来完成这一关键性的绾接。

除上述四大长老或元老之外，朱明勇、周泽、杨学林、李金星（伍雷）、杨学林、曾维昶、张凯----这个名单不会太长，为此我感到些许伤悲。这些律师同仁也算得上元老，也是中国律师江湖的名流。可因没有开天辟地之作，毕竟只能说是和上述元老们一起在共同支撑起这个江湖。尚没有门派缔造之能。江湖险恶，能在这个江湖上行走，已经不易了。在这个江湖上，如果没有上述四位元老们撑着，他们必然缺少关注者和拥护者，将举步维艰。

其实，要说名流，还有一个人得提一下，那就是广州的金牙大状王思鲁律师。因地缘因素，我去年曾与他有过一些较为频繁的接触，还在海南警察雷霆案中，作为协办律师与其一同办理案件。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因素导致了不愉快的产生便中途终止。当然，我有责任。这个江湖，本不该少他的份。而上述元老的名单中，也本该有他的名。

王思鲁算是个极为活跃的律师。“金牙大状”的自命头衔过于招摇，已经让律师界不少同仁感冒，但是他却自乐于其中。由于我近距离接触过王思鲁，曾经把玩过他基于律师职业的思想脉路：功利主义的王道意识。或者全天下的广东人都容易犯功利主义的毛病。作为律师，王思鲁身上这一点体现更为明显。这正是他的问题所在。王道意识本身和功利主义是相抵触的，但王思鲁硬把两者按到了一起。所以尽管他打拼了大半辈子，也有了一定的名气，虽然这名气也是一定程度上的精神追逐，但容易让人感觉到是基于一种目的性很强的宣传的结果，所以缺乏精神感召力。另外，王思鲁比起上述几大元老，精神展现上相对缺少华彩。
其实每个人都有功利意识，但当精神追逐和功利实际产生了矛盾，功利必须得让位，否则，功利便会挡了精神的道。即便有所成，也难以大成。因为真正浩瀚的世界，只能是精神的世界，而在精神的世界里，没有多少寡众，只有对错是非。尽管他或许未曾想在中国律师的江湖里占有一席之地，但我依然对他有所期许。

三 归去来兮

有着自己明确的政治主张和精神价值追求以及相应的执业思路，主要以刑辩律师为主,并有一定的呼喊法治和人权的民众支持者。这就是中国律师江湖的显著特征。
从李庄案到现在，也不过两三年时间。中国律师的江湖或许正日益壮大。广东某位司法行政人员所言的导致中国律师难管的百分之二十的律师，指的应该就是这些江湖中人。但实际上，我认为可能连百分之五都不到。不过，这个江湖成员还应该包括那些非律师的支持者和拥护者。虽然无法统计，但也许数量不会低于中国律师的人数。
但问题是还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律师不知道或只是在观望着这个江湖。更多的律师不过日复一日地在按照旧有的方式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因为意识到某种政治主张或价值追求便寻思着调整自己的执业思路。还有一些人，进入了这个江湖，游弋了一下，便又匆匆离去。加上无良律师、闹庭律师、扰局律师这些名词的出现，中国律师的江湖也会遭遇更多的阻力和压力。尤其是现有的律师基本上集中在北京，容易形成小圈子，而小圈子一旦形成，对中国律师江湖的壮大无疑是一个障碍。目前这种迹象已经很明显。再加上上面提到的诸如陈有西等一些问题。所以，中国律师的江湖如何能日益壮大，是当前面临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江湖夜雨十年灯，诚如我一个无名小辈，游弋其中，说不定，随时都会离去。

又一个深夜，天都快亮了，头脑已僵滞，双眼已模糊，至少暂时得离去。

归去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