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海特：每个人的自由都是相关的 总要有人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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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时报 于 2012-12-12 1:59:27 发布在 凯迪社区 > 时局深度
   

    @王骞SHSH

    一到家，打开电脑，今年6月刚满15岁的占海特，立刻成为一名高效率的网络信息发布者。她依次打开新浪、腾讯、网易微博，QQ、博客和邮箱，随时接受记者采访，发送事件进程的最新消息，以及应对各类网络评论——支持她的，反对她的，甚至恶意威胁攻击她的。

    她手边还有两台固定电话，一台手机轮流响起，每隔几分钟，她就接一次电话，然后继续面对网络。这天是12月10日，她的新浪微博和腾讯微博刚刚恢复正常，她立刻将事件的最新进程发到微博上。

    当天上午，她刚和妈妈委托律师向警方约见12月8日被刑事拘留的父亲占全喜。跟在妈妈身后的海特说：去人民广场举标语是她的主意，标语的内容来自十八大报告和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一定不敢去。

    现在，网络成为这个女孩发出自己声音的最有效途径。今年6月，因无上海户籍，她无法在上海参加中学入学考试，抱着希望政策松动的一线希望，她开设新浪微博，呼吁开发异地中高考、平等教育权。

    她的吁求，代表着近5年，常年居住于北上广地区外来人口子女的需求，而网络上的反对声，也各地持续多年的争论相差无几。教育的不平等首先是教育资源的不平等；开放异地中高考首先会损害本地纳税者的直接利益；户籍制度、地方政府负担的教育经费、学籍管理……改革的路径和5年前一样，缺乏各方共识。

    这个头戴小兔子玩偶装饰的帽子，穿紫色绒衣、白色靴子的女孩，就这样迅速成为网络热点，依靠对网络的熟悉、独立思考的勇气，一点点孩子气的莽撞，试图去争取她自认为本该有的权利——在上海参加中学入学考试。

    对话：

    @王骞SHSH：你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教育不平等？

    占海特：参加小升初考试时，已经感觉到了。我这样的非沪籍学生，不能报考好的公办初中，我可以去考，但学校不会录取。如果想读好的初中，只能去民办学校，我后来上的是私立的新竹园中学。

    @王骞SHSH：你是班级里唯一没能参加中考的孩子，其他人同学都是上海沪籍吗？

    占海特：我们班有36个人，有沪籍的学生只有一半人，但通过各种方式获得了资格。假离婚、假收养、假人才引进。甚至获得非洲户口。

    @王骞SHSH：你埋怨过父母没有本事？

    占海特：当时觉得父母不太会转弯，很多人面对现实情况都妥协屈服了，但我父母坚决反对这样违反道德底线的行为，我当时唯一的想法是去读高中。但父母认为所有人都这样做，永远都不会有改变，总要有人站出来。当时他们也没有希望我站出来，只做到不违背道德底线。

    @王骞SHSH：站出来是谁的想法？

    占海特：是我的想法，我无法参加中考，只能这样了，把这当做我最后的救命稻草。6月16日的中考，我6月8号开的微博。开微博前和父母商量过，他们觉得太危险了，因为是实名微博。一开始被骂的那么惨烈，很怕被人肉搜索。在9月1号之前我还是觉得有希望的。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在上海中考。

    @王骞SHSH：没有其他办法了？

    占海特：我没有上海户口，不能参加上海高中入学考试，连私立高中都不能读，只能去考职校，要想上高中只能回江西，这样我就会变成留守儿童。中考前夕全家讨论过，实在不行怎么办？结果是不会回原籍成为留守儿童，不会读中职校，不会采取投机取巧的途径，就只剩下自学。这是全家商量的结果。

    @王骞SHSH：如果可以上大学，想学什么，你有偶像吗？

    占海特：以前就想学法律，学西方的法律，可以帮助中国完善法制环境。我的偶像是马丁·路德金，昂山素季。他们都是伟大的人，他们看到世界有不公平的地方，就想去改变。

    @王骞SHSH：他们也承受了额外的痛苦？

    占海特：他们承受了比常人大很多倍的痛苦，昂山素季被软禁了那么久，马丁·路德金死于枪杀，我有心理准备来承受这些压力。

    @王骞SHSH：你说去人民广场是你的主意？

    占海特：我开始仅仅想大家一起参加亲子活动，讨论问题，诉下苦，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好像他们（警察）是做好准备来抓我们的，我们没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警察了。

    @王骞SHSH：之前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吗？

    占海特：如果是这个结果，我不会去人民广场的，完全没想到，这样做是让我放弃争取，逼我们离开上海。

    @王骞SHSH：听到你和律师开玩笑说是你的主意，应该抓走你，想象过失去自由的滋味？

    占海特：没有这种想象。不知道失去自由是什么感觉。

    @王骞SHSH：主要通过哪些方式寻求社会支持？

    占海特：6月开了新浪微博，开微博是被迫的，没有别的选择，通过开微博呼吁。我们找过教委信访，给市委书记写过信，只有格式化的回复。微博和博客是我唯一的渠道。

    @王骞SHSH：你会翻墙？

    占海特：2002年5岁时第一次玩父亲的电脑，翻墙很容易，很早就会，网上有软件。翻墙后我会看国际政治，社会问题，近期被封的事件。最关心要看到真相，那些我们平时看不到的真相。

    @王骞SHSH：主要依靠哪些渠道获取你想要的信息？

    占海特：信息的来源一方面通过父母，电视就很不靠谱，电脑还靠谱一点，平时主要依靠网络，尤其是英文网站。像网易公开课《公正》，我看过1.5遍。

    @王骞SHSH：现在觉得压力大吗？

    占海特：大。那么多的期待，那么多标签。我在新浪微博上给自己贴的标签：少年公民、民主先锋，自由战士，我自己贴的标签，这也是责任。那么多人的期望。政府总说有多少难度，无论再如何复杂，也不是作为的理由。何况没有那么复杂，很简单的问题，有人问我，觉得现在中高考中最大的障碍时什么，我认为是官员不放权又不作为。

    @王骞SHSH：10月25日的“约辩”目的是什么？

    占海特：建立一个平台，让大家沟通，网络天天争论，想见面沟通，希望可以改变他们错误的观念。看上去无效，对方就是来骂人，就是无效沟通，我们讲道理，他们骂人，无法沟通。

    @王骞SHSH：约辩后，受到骚扰？

    占海特：没有特别严重的骚扰，就是打我家电话，有两个人上门。我妈比较担心。

    @王骞SHSH：他们骂你“蝗虫”，你什么感受？

    占海特：刚开始无法想象这些人这么狭隘，后来知道他们没有同理心，每个人的自由都是相关的，我们的不公平也是他们的不公平。马丁路德金的演讲里说到这些。他说：许多白人兄弟已经意识到，他们的命运与我们的命运紧密相连，他们的自由与我们的自由息息相关。他对我的影响很大。

    @王骞SHSH：你叫他们“光头党”，他们对你造成伤害了吗？

    占海特：他们和俄罗斯的光头党一样都是排外的人。但他们是环境所迫，北京有位家长说，在一个公平的环境里成长，远比我享受的特权重要的多。很多人反对，是因为没有意识到利害关系。他们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没有影响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也是受害者。

    @王骞SHSH：你觉得自己是哪里人？

    占海特：我就是上海人，珠海是我的第一故乡，上海是第二故乡，江西是父母的故乡，非洲是全人类的第一故乡。

    @王骞SHSH：你理想中的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关系应该怎样？

    占海特：我更喜欢说上海人和新上海人，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在学校，本地学生和外地学生各有优点，互相学习，才有优势。你看，排外的国家不可能进步，排外的人也一样。

    @王骞SHSH：你在上海居住了这么多年，现在会讨厌上海吗？

    占海特：这些人不会让这个城市在我心中的印象有太大的影响。上海户籍的老师、邻居、同学平时都挺不错的，挺友善的，只是没开微博之前，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排外的沪籍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