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WALKER谈台湾问题：（1）为什么要学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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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KYWALKER (SKYWALKER), 信区: PoliticalScience
标  题: SKYWALKER谈台湾问题：（1）为什么要学习历史？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Dec  8 16:54:36 2007)

以前曾经答应过版主，要写一个对台湾局势的评论。不过因为懒惰的原因，一直拖着没
动手。从现在起，我将尽力利用闲暇的时间，完成一个系列的评论，算是对本版的一个
交待吧。以下是评论系列之一。

SKYWALKER谈台湾问题：（1）为什么要学习历史？

最近，台湾海峡的事态发展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随着台湾所宣称的要举办“入联公投”的日期日益临近，大陆和美国之间的动作也似乎变得更加急迫和频繁。一方面，大陆不断表现出希望和美国共管台湾海峡的意愿，除了胡CORE前前后后利用不同场合向美方透露类似的消息，近日我党储君之一的习同志也在12月5日下午会见美国前总统卡特时表示“希望美方与中方一道，坚决反对、有效制止陈水扁推进‘入联公投’等‘台独’分裂活动”。而美国也已经明确表达了态度，即反对台湾举办“入联公投”，视之为改变现状之举动。现在更风闻传言，说美国予以在台湾问题上让步，换取中国在朝鲜和伊朗问题上合作。不过，不管大陆和美国如何急得上窜下跳并口诛笔伐，台湾的陈律师似乎已经铁了心要在公投的小道上飞奔下去了。问题在于，果真这小岛如期举行了“入联公投”，要求以“台湾”的名义加入联合国，那么中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考虑到公投基本上已经是一个非常可能的事件，现在应该是时候来分析一下了。

台湾问题说到底是大陆、台湾和美国的三方博弈。因此，任何对台海局势的考察，都不能忽略三方各自的策略。而要合理分析和预测他们的策略，就必须分析他们的决策过程。而一切决策，尤其是政治和军事决策，都是对现有和以往信息的分析、取舍和综合。换言之，最终采取什么决策，一是取决于当前形势及其判断，二是取决于对以往历史经验的积累和学习。在此意义上，我们说要理解和预测台海局势的走势，我们就不得不对以前一切涉及这一问题的历史进行考察，尤其是对那些涉及三方互动的历史进行考察。这对我们的分析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不过，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说一些题外的话。我们知道，搞政治的人经常教育民众说，我们要牢记历史，例如我党发言人一谈到中日问题，几乎必然会提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列宁说“忘记历史就等于背叛”，西方每年都有大量的金钱和精力被用来搜集纳粹的罪行并予以宣传揭露，等等。即使是那些没有政治权力的人，大多数也基本上会赞同这一说法，即历史很重要，需要学习历史，云云。但是，究竟是什么理由，使我们大多数人都潜意识地接受“历史很重要，我们需要学习历史”这一判断呢？如果我们不考虑历史的娱乐功能（例如买买提上有不少喜欢写、喜欢看历史穿越小说的朋友），那么历史大致有如下作用：

一是历史和权力合法性的问题。我们生活在一个不确定性和有限理性的世界，现实是否合理与合法，往往超出了当代人的理解与判断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是否存在历史先例，常构成戏剧性的决定因素。汉代武帝死，大将军霍光辅政，扶立昭帝。本来一切正常，但始元五年有一男子乘车直入长安，宣称自己是武帝时代被诬陷构死的卫太子。这忽然出现之人顿令霍光和昭帝进退两难。如欲搜捕此人，但卫太子遭诬陷一事人所共知，正如秦代二世之构陷扶苏。如若此人真是当时混乱之中侥幸未死的原卫太子，那么简单的肉体消灭不但可能达不到目的，反而有可能激起公愤。但若听之任之，那么现在的皇帝和大将军的地位都会直接受到威胁。这时京兆尹隽不疑及时出现，下令逮捕此男子，并引用春秋故事说：“就使真是卫太子，亦可无虑。试想列国时候，卫蒯瞆得罪灵公，出奔晋国。及灵公殁后，辄据国拒父，《春秋》且不以为非。今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乃自来诣阙，亦当议罪，怎得不急为拿问哩”。众人皆说高-高-的确是高！听到此番定鼎之论，霍光心里的感受，估计就如毛在七千人大会上听了林彪的别出心裁的发言一样吧。也难怪后来隽不疑官运亨通了。

二是历史的重复性据说可以使人预知未来。如唐太宗李世民所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司马温公之编撰资治通鉴，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黑格尔在某个地 方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尽管马克思补充说，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而第二次只不过是笑剧，但是这种历史的重复性却让人们不得不重视历史，希望通过对历史的学习避免对现实的误判。不过，历史的重复性不是简单的重复出现，一般说来，历史事件具有重复性的结论，实际上是建立在发生历史事件的环境和条件具有重复性且同样存在这一严格的假定之上的。不具备这些条件，却因为简单的现象重叠，就得出和历史相似甚至相同的判断，那么对决策者或判断者来说，后果轻者就是个笑剧，重者仍然会是个悲剧了。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不管现象和历史事件有多相似，它所出现的条件却往往和历史环境截然不同，因而简单套用历史经验，看似老道之行，实则愚蠢之举。丘吉尔文笔甚好，又是两次世界大战的亲身经历者，著有两次世界大战回忆录，还得了炸药奖，历史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不过当人民解放军过江前夕，和长江里的英国军舰发生炮战，丘吉尔竟大发雷霆，一度威胁说要把航空母舰开过来，全然不知如今的形势已经和大清朝完全不同了。他的后任者艾登首相，在苏伊士运河危机爆发的时候，想到的是决不能让慕尼黑绥靖政策重演，把纳赛尔看成是野心勃勃的希特勒，联合法国和以色列发动战争，企图夺回运河。结果当然是闹得个灰头土脸，把大英帝国最后的窗户纸给捅破了。

所以说，历史是可以给我们教训的。不过，由于环境和条件的变化与复杂性，以及我们认知能力的有限性，我们对历史的解读却有可能是完全错误的。而如果我们的决策是建立在错误理解之上的，那么决策本身不仅错误，而且会很危险。比如前一段时间，网上流传的有关金一南关于台湾问题的演讲，其中谈到韩先楚抗命强攻海南岛，把握住所谓战略机遇的问题。不过，有细心的朋友也怀疑，怎么样才能知道这是否算是把握了历史机遇呢？难道二战时期日本军阀不断以下克上，扩大战争的做法就是历史惩罚（而且开始也是不断成功了的），而到我们这里就是把握了历史机遇么？换言之，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无法保证我们都理解了历史发生的环境和条件，因而也无法保证，我们在此基础上做出的判断和决策是正确的。换言之，即使我们的历史知识很丰富，我们仍然可能会犯错。

那么从判断和决策的角度出发，为什么我们还是要学习历史、了解历史呢？一个解释是历史不能告诉我们对错，但她可以使我们更聪明，丰富我们在进行判断和决策时的对比信息，而这是做出正确判断和决策的一个重要的前提。就像我们打麻将，一个新手打麻将更多的是凭运气，而一个老手更多地是凭借以前经验所积累起来的感觉和判断力。一个人对历史知识知道得越多，且经过一定的科学训练，那么和其他人相比，他/她就更可能通过与历史经验的对比，知道现实和历史的异同，从而辅助他/她做出正确判断。北京外国语学院德语专业的四年级学生王容芬曾参加天安门的"八一八"毛接见红卫兵，然而在集会上，林彪的讲话让这位了解德国历史的学生想到的却是希特勒的讲话录音，她当即判断两者简直没什么区别。这促使她后来直接给毛泽东写信，一针见血地指出"文化大革命不是一场群众运动， 是一个人在用枪杆子运动群众"，并声明自己从即日起退团（看来北外的女生不是只懂得泡老外的）。

二是和上一点相联系，历史经验虽然不能直接告诉我们对错，但从历史中我们却可以抽象出一些不依赖于具体历史条件的原则或假说。而这些抽象原则和假说，却可以不断被重复运用，和现实相结合，以实现我们对现实的判断。也就是说，不是历史本身，而是从大量历史中得到的抽象原则（或理论），使我们能够在此基础上不断地去重复判断和预测历史，并在此过程中通过信息的反馈来修正这些原则（或理论），从而增加我们的知识存量。

现在我们可以回过头来说一说研究历史和评论台海局势的关系了。在这里，研究历史一方面可以使我们变得更聪明一些，反应更快一些，知道哪些历史信息和知识是对理解现状，判断未来更有用的；另一方面，从过去的相关历史中，我们可以提炼出一些抽象的原则和理论，并把这些抽象原则和理论，与不断变化中的现实相联系，来辅助我们做出正确判断和决策。我也以此为基础和出发点，进行对台湾问题的解读。而下一篇的评论，题目会定为：从国共和谈到朝鲜战争。希望不会拖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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