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杰：红会的改革能够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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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会的改革能够走多远

这两天，中国红十字会社会监督委员会准备重查郭美美事件，引来不少关注。整个过程看上去有点复杂：先是媒体报道社监委将于5月份重查，然后红会秘书长王汝鹏澄清说，红会没说要查郭美美，而在28日红会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红会常务副会长赵白鸽又表示，红会“坚持维护原有认定，红会社会监督委员会是否要重查，将由社监委独立商讨作出决定”。

有些网友据此认为，红会出尔反尔，担心郭美美曝光红会内幕而中止重查工作。郭美美手上有没有红会什么内幕，这我不知道。但网友的这种看法，完全是出于误解，而原因就在于把红会和红会的社监委混为一谈了。



（编辑配图，图片来源于网络）

红会社监委是由红会邀请知名社会人士组成的独立第三方机构，对红会履行调研与监督职责。也就是说，名义上社监委有权自主决定是否重查郭美美，其行为与红会无关。从报道来看，重查郭美美事件，原本就是社监委二三个委员的个人提议，而非来自于红会。至于能否正式启动，要看社监委自己开会投票的结果。如果说原先报道有何不妥之处，也就在于让人误以为社监委内部已经达成一致了。

这里比较有趣的地方是，由于社监委是红会主动邀请社会人士产生的，其对红会的监督职责，等于是红会赋予的。但在重查郭美美事件上，这一监督机制至少在表面上起到了独立运行的效果。这或者说明，即便是内部产生的监督机制，只要这个监督机制拥有权力，且有使用这种监督权的冲动，还是有可能发挥一定作用。

在最近的雅安赈灾中，社监委为红会挡了不少“炮弹”。包括有人曝料红会开路虎赈灾、要求台湾红十字会先捐款后进灾区，以及传言中国红会不属于国际红会一员等等，都是由社监委出面辟谣。但如果只是回应外界对红会的非议，不对红会自身运作进行监督，社监委的公信力自然很快就会破产，而这又势必影响到社监委委员的个人名誉。大概正因如此，社监委态度很坚决，通过官方微博声明，是否重查郭美美事件，“红会无权干涉”。

对红会而言，既然组成了这么一个社监委，如果不按章程办事，不允许人家搞监督，等于再次砸自己的牌子。这就使得红会不得不对社监委的选择表示尊重。而另一方面，由于对郭美美事件早有定论，而这又是由监察部等官方机构组成联合调查组进行调查后作出的认定。无论这个结果是否具有公信力，红会都没那胆量主动推翻。既不能驳回社监委动议，又不能开罪有司，赵白鸽的回应，其微妙之处就在于此。

值得注意的是，郭美美事件后红会的相关改革措施，似乎都与赵白鸽有关。郭美美事件发生后，赵白鸽接任中国红会常务副会长，充当了“救火队长”角色。赵履新之后，说了不少实话（比如承认郭美美把红会这个“百年老店推到了风口浪尖”），闹出不少笑话（比如“捐你妹”事件），但平心而论，也做了不少努力。在这次新闻发布会上，她公开表示：“如果两到三年，还是不能翻转‘黑十字’印象的话，我自动请求辞职！”社监委官方微博转发相关消息时也表示：成立社监委就是在她的主导下进行的。

既然红会改革是在赵白鸽主导下进行的，有人因此还说“有她在，对红会就有信心”，这就不免让人产生一种担忧：一旦赵白鸽走了，红会改革还能走多远？从这次重查郭美美事件引起的风波看，红会内部的意见未必统一，大概也不是人人都拥护相关改革。凭常理不难猜测，改革势必涉及红会某些人的利益，因此难免遭遇阻力，而当这种阻力非常强大，或者相关人事发生变动，改革就难免会产生变数。就此而论，开始呈现出“独立”气象的社监委，能否顺利重查郭美美事件（且不说结果如何），不失为检验这两年来红会改革成效的一项指标。

但也不能不看到，当前红会所面临的信任危机，一者在于自身运作不透明，一者又与其体制身份密切相关。这就是说，就算红会改革成功，变得更加公开透明，它能否彻底扭转公众的不信任感，恐怕也还是个未知数。就拿捐款的透明化来说吧，其实在中国红会和中国红基会网站上，目前已经可以查询个人捐款数额。但红会在这次雅安赈灾中，依然收获了不少骂声。事实上，不管郭美美与红会系统是否有关系，许多人就是不相信红会。这足以证明，“红十字”变“黑十字”，并不全因郭美美事件，而与红会历年来表现及其官方身份有关。

简单讲，红会的官方身份是一把双刃剑，既给它带来了若干先天优势，也给它带来不少困扰。问题却在于，红会是否去官方化，这根本不是红会自己所能决定的。这也决定了，中国红会只能在维持体制框架与迎合公众要求的夹缝中，摇摇摆摆行进，也许今天向前走一步，明天又后退两步。反之亦然。而且，在公益慈善类社会组织已放开登记审批、民间公益组织越来越赢得公众信任支持的背景下，红会的这种双重纠结会表现得越来越强烈。

当然，这并不是说红会的改革无效，而是想指出改革的艰难性。在体制环境没有根本转变情况下，红会所能做也必须做的就是进行自我改革，提高公信力和运作水平，以顺应时代的要求。据统计，目前全国共有115家基金会共为芦山地震募集善款和物资10亿余元，其中中国红十字会系统（这应是包括地方红十字会）收到捐赠5.7亿元。红会的体制优势仍存，这意味着，留给红会的改革时机也并未完全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