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政研究：​果敢—风风雨雨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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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敢—风风雨雨500年

前世果敢



         果敢地区在历史上属于地方土司管理的地区，未成为中央集权国家所能有效控制的边境地区，崎岖复杂的地形决定了其多样化的民族组成。 该地曾为哀牢百濮的地域，后哀牢内附东汉，该地属于东汉永昌郡西南边陲。三国时代蜀汉诸葛亮在平南时在诸葛炮楼山留下了遗迹。在白族大理国时期，属永昌府孟缠甸范围。元代，其地分属云南省镇康路、孟定路孟缠甸的一部份。在明代，该地邻近镇康州以及孟定府。但这一切都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从未有效控制，在在杨氏土司之前，连羁縻统治也未能实现，果敢地区也未有明确的历史记载。

据推测，1659年，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史称桂王的永历帝朱由榔，不敌吴三桂大军围剿，率领1500人逃到缅甸瓦城（今曼德勒近郊古都阿瓦），1662年，吴三桂大军冰灵瓦城，缅王将朱由榔交给吴三桂处死。

其后，留在缅甸的明朝官员，士兵和平民逐渐返回，逐渐集中到一个叫中缅边境地区的麻栗坝（缅语：最野蛮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果敢。当地的原住民不是这群明军的对手，要么被消灭，要么被赶入野人山中。自此，这里形成了以南明汉人后裔为主体民族的果敢地区。

随着当地汉人势力的增大，逐步形成了以杨氏家族为主体的汉人割据势力，1840年，大清帝国政府正式册封杨国华为世袭果敢县令，确立了杨氏家族对果敢地区150年的土司统治。

不过在绝大多数时期，杨氏土司同时向大清帝国和缅甸木邦政权称臣，进贡。这也是古代国与国之间缺乏明确边界的情况下，边境地区部落普遍的做法，到现代则成为国家之间领土纠纷的根源。

1897年大清帝国与英国签署《中英续议缅甸条约》，果敢被划入英属印度的范围。至此，果敢正式成为缅甸领土。

1942年日本侵占缅甸后，为抗击日本侵略军，果敢组建自卫队。果敢第四代土司王杨文炳，1942年3月赴重庆拜晤蒋介石，称三百年前（明朝）同出一宗，绝不当出卖汉民族的败类，后被授予果敢地区抗日自卫队少将司令。

中国远征军迸入缅北及果敢后，果敢自卫队改编为第20集团军果敢自卫队，发展到1000余人，在与远征军配合作战中，先后战死150余人。

1947年英王乔治六世向杨文炳颁发了“大英帝国勋章”（O·B·E），以表彰其抗日功劳。

1948年1月缅甸独立，土司王杨文炳参加了缅甸立国的班弄会议，果敢人因其浴血抗战、保土有功，获缅甸政府承认，果敢族被写进了缅甸国册，它成为缅甸在缅北人数最少的一个少数民族。杨振材两兄弟分别当选上议员、下议员兼地方长官。

杨文炳号召缅北华人应加入缅甸国籍，但1950年颁发缅甸国民身份证时，缅北果敢一带的十万华族中，仅有1万余人领取。杨振材后来官至缅甸掸邦财政厅长，而果敢县长一职则多年由杨家兄弟轮流坐庄。

中华民国时期，由于实行属人主义（血缘主义）国籍政策，果敢地区民众被视为双重国籍。

1954年后，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再承认双重国籍，同时奉行鼓励华侨加入住在国国籍的政策，于是果敢人中多数随处于无国籍状态。

1960年10月1日，中国和缅甸联邦政府在北京签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缅甸联邦政府边界条约》，正式以“麦克马洪线”为基础划分两国边界，中国放弃1941年获得的中国参加经营缅甸炉房矿产企业的权利。果敢再次被确认为缅甸领土，同时中国承诺不再追索对果敢的主权。

至此，果敢归属问题尘埃落定。

改土归流





1959年，缅甸政府决定废除土司制度，真正实现国家统一。以金钱补偿作为交换条件，要求掸邦33个土司交权给政府，同时允许政府军开始进驻果敢等地区。果敢土司杨振材和各地土司接受了政府要求，交出了政权，迁居腊戌，并由当地民众选举组建的“议事会”具体负责果敢政务。但杨振材仍在幕后控制议事会的运行。

1963年，缅甸政府逮捕杨振材，杨二小姐杨金秀、果敢大族罗星汉。杨振材弟弟杨振声随即起兵反抗，被缅军击溃。杨振材，杨振声后流亡海外。

缅甸政府随即任命罗星汉为果敢地区领导，在杨二小姐杨金秀支持下，身为果敢大族的罗星汉实现了对果敢的有效控制。

1965年，彭家声带领150人成立果敢人民军与缅军作战，队伍虽有发展，但内讧不断，彭家声在内讧失败后逃入中国境内。

　缅共来了

1964年，得到外部大力援助的缅甸共产党迅速发展起来，很快攻城略地，建立大片根据地，缅甸狼烟四起，陷入全面内战。



                                                   彭家声

缅甸迅速由与日本同级的东亚最富庶国家沦落为最穷国家。

1968年，彭家声的部队经过整训后返回缅甸。缅共人民军在彭家声带路下一举夺取果敢，建立解放区。果敢民众3000户20000多人逃离果敢，形成了果敢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人口迁移，腊戌也成为了果敢华人最为集中的另一个地区。

彭家声被任命为缅共东北军区副司令的身份兼任果敢县长，为方便获得援助，彭家声将政府机构迁至靠近中国南伞口岸的杨隆寨。

期间，数千云南知青进入缅甸加入缅共队伍，进一步壮大了缅共的力量。



但是，缅共内部也是清洗不断，彭家声的地位也不稳固，多次沉浮。1976年后，中国逐渐减少对外援助，1977年，彭家声被解职赋闲。

随着缅共经济来源的逐渐断绝，缅共从1978年开始，在解放区开始大规模的土地改革，住竹楼、养水牛和口粮勉强够吃的人划为“地富分子”。引发大逃亡。

面对这一困境，缅共不得不把经济工作的重点转移到“特货”的种植与销售上来，这一政策，使缅甸“特货”的种植和销售达到历史顶峰。

同一时期，彭家声在老兄弟们的帮助下，重新上位，并且准确抓住了“特货”产业大发展的黄金时代，迅速扩张实力，很快成为缅共中最大的一只力量。

彭家声与缅共的关系日益恶化，他们长期感到“大缅族主义”压制排挤其他民族干部，对缅共中央严重不满，最后发展到对抗地步。

1989年3月11日，彭家声成立民族民主同盟军，与缅甸政府达成停战协定，成为缅甸联邦第一支与缅甸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达成停战协议的民族武装，并带动其他十七支民族武装走上和平道路。

至同年9年，缅共控制的各个解放区全部与缅甸政府达成和平协议，缅共中央主席德钦巴登逃亡中国，至此，缅共灭亡。

彭大主席

缅甸政府与果敢同盟军签署和平协议后，将果敢同盟军辖区（果敢及萨尔温江西岸地区）划定为缅甸掸邦第一特别行政区，任命彭加声为特区主席。





但彭家声的地位并不稳固，1992年11月，果敢爆发内战，果敢同盟军副参谋长杨茂良击败彭家声接管果敢政权。1995年彭家声与佤邦合作，重回果敢掌政局。



      阅兵



                                                     果敢同盟军





                                                           阅兵                  

为了保证对果敢有效的统治，彭家声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任命三弟彭家富任民族民主同盟军（果敢武装）总司令，四弟彭家贵担任执法处长，五弟彭家荣任老街市市长，六弟彭家华任同盟军连长，七弟彭家振任同盟军副参谋长，长子彭德仁财政部长，副司令，次子彭德义交警大队大队长，三子彭德礼任果敢特区银行行长，果敢县副县长，五子彭德禄商业贸易公司总经理，侄子彭德均担任特警大队大队长。



                                                果敢同盟军文工团

同时，将果敢全部财政收入划归自己管辖，并由自己的女儿们控制果敢地区博彩业。

加强军事力量建设，全民皆兵，规定男子从十三四岁起就必须当兵，因为人口不多，一旦入伍便终身不能退役，即使以后不在军队里，也只能算休假，一有战事发生必须马上归队。

重视军事教育，果敢军校第一届毕业80多人，第二届250多人，第三届900多人，第四届高达2000多人。这对于只有10多万人口的果敢地区，是很恐怖的数字。



                                                      彭家声的豪宅

但是对民众教育普及非常不重视，果敢学校虽然不少，但政府拨款极少，如有600多人的果东小学，果敢政府每年的拨款仅仅5000元。绝大多数办学经费依靠富商捐赠和资助。

果敢没有编写过自己的课本，教材全部依赖从中国进口。学生们从小学习我爱北京天安门，因此，果敢非常重视教育学生“不管你们如何期待，中国是不会把果敢这个地方要回去的，文化生活可以和中国融合，但国界早已确定，也得到中缅双方和国际社会的承认。”

实行严刑峻法，有期徒刑最高六年，超过就判处死刑。因此，在果敢犯罪，很容易被判死刑。





                                中国摄影家吕楠2006年6月至9月拍摄果敢监狱

果敢经济前期主要依赖“特货”的种植和销售，到2002年，迫于周边国家和联合国的压力，短时期内将“特货”的种植禁绝，成效卓著。

清除“特货”后的果敢，仅仅依靠农作物种植难于为继，博彩业迅速发展，成为果敢特区政府新的财源。

这一时期，果敢的对外经济完全依赖中国，反而是与缅甸的经济交流极少，果敢街头几乎看不到缅甸商人。相反，遍地的中文招牌，中国商品，中国商人以及中国电信的手机服务，通行的人民币，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赌场，很容易让人产生身在中国小镇的错觉。

八八事件

随着缅甸国内逐步走向稳定。缅甸越来越开始谋求国家真正的统一，不愿意再接受国中之国的存在。

在俄罗斯和中国的帮助下，缅甸开始精兵强武，先后从俄罗斯引进了米格-29战斗机，米-24武装直升机，从中国引进了K-8教练机，大大提高了自身的反游击战能力。

彭家声也秘密建立地下兵工厂，强化自身军力。这一时期，果敢地区的“特货”生产，虽然已经停止。但途径果敢进入中国的“特货”数量仍然居高不下。





彭家声虽然在内部会议中告诫属下官员，要运毒品不要往中国运，但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阻止这一切发生。

果敢的博彩业和洗钱业也对中国带了了诸多的困扰，而且，由于果敢的旅店等均不需要身份证明即可入住，也使果敢成分逃犯的天堂。

更重要的是，果敢民间藏有枪支甚多，成为中国国内黑枪的重要来源，甚至，彭家声地下兵工厂生产的武器，也被倒卖到中国境内，甚至买到西藏，新疆等地。

而果敢内部也对很多果敢妇女被拐卖到中国贩卖，甚至被逼从事色情行业非常不满。





各方矛盾日益尖锐。

2008年，有情报显示彭家声地下兵工厂的武器卖到西藏，当年拉萨发生骚乱。

2009年，缅甸政府要求各个特区，将自己的自卫队统一改变为缅甸边防军。各个自治区包括彭家声在内均表示接受，但彭家声随即反悔。

中国多次劝告彭家声与缅甸政府坐下来好好谈，但被彭家声拒绝。4月29日后，缅甸政府5次邀请彭家声谈判，彭家声仅派自己儿子前去敷衍。

2009年7月5日，中国爆发75事件，7月28日，中国驻缅甸大使馆武官到果敢拜访彭家声，就彭家声地下兵工厂生产的47只枪流入中国新疆问题进行磋商，彭家声拒不接见。

2009年8月8日凌晨，缅甸军队在搜查毒品加工厂时，发现了彭家声的秘密兵工厂，缅甸军队随即开进果敢，与果敢同盟军对峙。此时，双方尚有回旋余地，缅甸军队绝大多数并没有配发弹药，双方仍有谈判余地。

以特区副主席白所成为首的非彭家声家族官员认为，出现这一局势，是由于彭家声老糊涂了，处置不当造成的，要求彭家声退位，由彭家声54岁的儿子彭德仁接任。以此缓和同中缅两国关系，重开与谈判。

彭家声以自己还没有死为由拒绝，同时下令撤销特区副主席白所成职务，随后下令软禁白所成。白所成随即于其他非彭家声家族联合，共同反对彭家声。

果敢局势紧张直接造成果敢民众大量逃亡，有5000-10000人逃入中国境内。老街几成空城，部分大陆人开设的店铺遭到抢劫。

缅军与果敢同盟军对峙中，果敢同盟军被挤出老街。8月22日彭家声逃离老街。随着中缅达成的默契，8月25日，彭家声在缅军保护下离开果敢，到其他自治区避难。同日，白所成宣布建立果敢地区临时管理委员会，并自任主席。

事情本来应该就此结束，然而8月27日上午，忠于彭家声的果敢同盟军将扣押的17名缅甸缉毒警察关进一所民房，全部用手榴弹炸死。当日下午，缅甸军队向果敢同盟军阵地开炮。其后不久，果敢同盟军被击溃。

白大主席

白所成，早年跟随彭家声起家，1996年，担任政法部长职务，2001年开始担任缅甸掸邦第一特区法院院长、禁毒委员会主任，常年配合中国公安禁毒工作，2002年主持扫毒工作，仅用7个月就结束了果敢180余年罂粟种植历史。



                                 白所成与禁毒英雄

后出任民族民主同盟军副司令，果敢特区副主席。

2009年“8.8”事件爆发，白所成出面与缅甸政府军和谈，避免了果敢地区生命财产的灭顶之灾，但他被很多人视为果敢族的叛徒。

白所成被认为是彭家声家族执政时期相对最廉洁的官员，也是彭家声政府中唯一一个一夫一妻的官员。

白所成上台后，努力改善与中国和缅甸的关系，将果敢同盟军整编为缅军1006边防营。同时组建300人的民团维持治安，接纳缅甸政府官员到果敢实施管理。



在果敢实施禁枪，取得明显成效，近年来从果敢流入中国的枪支，毒品已经大大减少。

努力吸引中国和缅甸的投资，中国在果敢投资超过10亿元，与缅甸的贸易也日趋增大，果敢街头的缅甸商人日趋增多。

同时，缅甸政府也加强了对果敢的投资，加上果敢财政不再承担庞大的果敢同盟军军费，果敢市政建设，经济，教育等都有所改善。

与此同时，白所成努力提高果敢在缅甸地位，并致力于融入缅甸政治生活。

2011年3月30日，成立“缅甸掸邦果敢自治区”，同时组建了巩固发展党参加全国大选。自此，果敢地区开始慢慢融入缅甸社会。

卷土重来

彭家声离开果敢后，继续组织对缅军的游击作战，2009年10月24日、12月4日、12月7日，连续三次在果敢首府老街发生爆炸案，其后几年，在果敢多地制造爆炸和袭击缅甸政府军事件。

据称还参加了同克钦族同缅甸政府军的冲突。





                         彭家声抱着2013年出生的小儿子接受中国记者采访　

近年，随着缅甸民主化的进程，中缅关系日益疏远，彭家声的势力日渐增强，近几个月来与缅军的冲突日益增多。

2014年12月23日，2015年1月18日，彭家声连续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提出了收复果敢的设想。声称，自己已经拥有了14个营的规模，有2000人的军队。



                                              环球时报记者采访彭家声

1月23日，果敢政府发布对彭家声的通缉令。

2月9日夜，彭家声所部驾驶装有高射机枪的轻型车辆，以皮卡战术，闪电突袭果敢首府老街，并迅速攻克老街，战斗中还击落缅甸政府军米-24武装直升机一架。



2月12日，果敢政府宣布，已经将彭家声的部队驱逐出老街，现在双方仍在果敢部分地区交战。

80多高龄的彭家声这次的卷土重来，真可以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来形容，其装备之精良，士兵素质之高，与过去的果敢同盟军判若两人。



为了躲避战火，近10万果敢人涌入中国境内，这次难民潮的规模远远超过了2009年88事件。

目前，果敢形势仍不明朗，各方发布的消息互相矛盾，令人真伪难辨。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形势向何处去，果敢人的命运都不太可能由自己把握。最终只能是周边国家和势力博弈的结果。


被抢劫的中国人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