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杀人案改判无罪，庭上无人道歉

bridged

去年底，历时20年的周远案得以昭雪。关注这个案子的人不太多，财新前几天发了篇《周远案检讨》，有条件的话推荐读一下。

90年代，新疆发生多起入室猥亵、故意伤害女性甚至导致受害人死亡的恶性事件。1997年5月17日，27岁的周远被捕，同年5月21日，周远供述并承认了所有犯罪事实。1998年，周远被判处死缓。

在这之后的两年，伴随着疑似真凶的被抓获，及周远与家人的不停申诉，经过“两次退案”“三次审理”，新疆高院于2000年改判周远无期徒刑。直到2011年，周远案再审，周远依然被认定罪名成立，改判15年有期徒刑。2012年，入狱15年的周远刑满释放。

2017年11月30日，新疆高院再审周远案，“据以定罪量刑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改判周远无罪。

庭上无人致歉。

-

按照财新的说法，这是一例“典型冤案”。它源于公、检、法的全方位失责：“限期破案，所以刑讯逼供；有罪推定，所以重口供轻证据；利益纠葛，所以官官相护、有错难纠……从源起到错误认定再到申诉无门，一路滑坡。”

周远被捕短短四天，就交待了38起“罪行”。在这背后，是四天四夜的刑讯逼供：殴打、背拷、电击、禁止睡觉…但当周远提及刑讯事实时，警方侦查人员在庭审证言中咬定：绝无刑讯。

十几年来，作为关键证据的，就是这些被拷打出的口供，以及一盘周远指认犯罪现场的录像带。录像带中，周远木讷地配合着刑侦人员，做出指定的动作。

检察官们并不参与逼供，只是佯装不知有刑讯发生。并且它们认为，“没有证据证明周远无罪”。

可并不是毫无证据。不光是作案工具、伤口、受害人证言全部都难以印证，甚至某起伤害案案发时，周远还在霍尔果斯打工，并不具备作案时间。1999年，律师们提交了证据，但法院完全不予采纳。

尽管新疆高院屡次因周远案存在“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而发回重审，但最终还是在2000年终审将其宣判无期徒刑。

周远案律师祝小东说：“我觉得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新疆高院要兼顾公检法三家的利益，公安侦查了很长时间，检察院审查了很长时间，原审法院已经反复做出了判决，新疆高院的法官肯定不会轻易改判，大不了把皮球踢回原审法院。”

-

周远入狱15年，整个家庭被搅得翻天覆地。

周远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姐姐，长兄在96年重病去世，同时间，长姐身患癌症，一年后，周远又被警察局带走，周远的父母自此走上漫长的申诉道路。身为援疆教师的父亲周佩，自周远入狱后背上了“流氓老师”的骂名，2006年急病去世，只留下周远的母亲李碧贞孑然一身。

李碧贞只有小学文化，在网上看来，还有些不可饶恕的缺点，比如相当的重男轻女，生下长女后发誓“一定要生个儿子”。但就是这么一位母亲，自学法律知识，在法庭上为儿子做辩护人，及至周远出狱，依然奔波在上访的路上。2016年，李碧贞查出肺癌，一边化疗，一边奔走。

周远承认母亲是伟大的，但又说：“不该有那么多伟大母亲，伟大就是悲哀的代名词。”

出狱已经六年的周远，今年48岁，15年的牢狱之灾，让周远几乎丧失了与外界沟通的能力，唯一的爱好只剩下下棋。改判无罪后，周远获得了191万的国家赔偿，追责程序虽然已经启动，但尚无进展。

这个家庭已经很难恢复正常。儿子周远极为孤僻，母亲李碧贞则将半生都搭进了申诉中，但两人并不和睦，母子间时常因为工作和婚姻问题争吵不休。李碧贞在采访中说：“他的行动、他的语言、他和人的交流，已经和现在脱节，就像一个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人。为什么我的儿子变成了这样？！”

-

周远案金句鉴赏：

周远案审讯刑警于丁文：“不打能招吗？”

周远案主要办案人、伊犁州公安局交管所副所长黄继铭：“如果周远的案子能翻过来，那我说以前80%的案子都可以翻过来。”

周远案主审法官宋正海：“合议庭合议的时候，有人说划掉几起吧，我说要划全都可以划掉，你说划掉哪一起？”

参考阅读：

财新周刊：《被口供改变的人生》（2014）、《周远案检讨》（2018）
一起典型冤案发生史 周远案五次枉法裁判揭秘|新刊荐读

南方人物周刊：《周远案改判无罪·特稿》（2017）
昭雪｜周远案改判无罪

GQ：《清白之后》（2018）
GQ报道 | 清白之后

新京报：《周远案母亲：我得到了公道，但失去了所有人生》（2017）
周远被改判无罪 周远母亲：我失去了所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