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暘：撞了豪车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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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了豪车怎么办？
作者： 李子暘 2012-03-27 点击： 674


前些日子，接连发生撞豪车事件。被撞的豪车，价值往往数百上千万，维修费就要几十万。

消息传出，舆论哗然。都是撞车，撞了一般的车，保险即可解决，撞了豪车，则有倾家荡产之虞。这样下去，谁还敢驾车上路啊？豪车这样随随便便在路上跑，是不是不太负责啊？政府应该出面管管吧。

有人建议，即使豪车无责，也应判定其承揽大部分或者全部损失，谁让它是豪车呢？可这明显违反交通法的规定，说起来也不太公平啊。开豪车难道有原罪吗？

而且，如果规定撞豪车可以不赔少赔，难免会有仇富小人，弄个破车，专门去撞豪车，反正也赔不了多少钱，玩呗，出气呗。我让你有钱！我让你开豪车！

有人建议，政府应该强行要求豪车上高额保险，这样就不会殃及他人了。可这还是行不通。发生的几起撞豪车事件，都是撞车者违反交通规则，豪车方无责。本车无责的交通事故，保险公司是不予赔偿的。

事实上，许多豪车除了交强险，都没有别的保险。原因无他，保险公司不愿意承保。这些豪车，数量很少，保费收入有限，可一旦出险，非常麻烦。为了保持原有的高质量，豪车修理，往往只换不修，维修所需配件，要千里迢迢从原产地运来，费用极高。保险公司经过计算，承保这种车，不划算，不干。

保险公司自己不愿意干，政府却为了某种目的，强行要求保险公司承保。请问：保险公司这是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他们来承担豪车上街的风险？难道是因为传说中的企业的社会责任？

说来说去，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大家都作忧心忡忡状。可那边厢，几起撞豪车事件，却都基本顺利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都是豪车主自认倒霉。顶多让肇事者在保险范围内足额赔偿，多出来的部分，豪车主就自己承担了。

这种状况看起来好像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谁能保证其他的豪车主都那么好心呢？如果碰上一个狠心的，就是坚持让肇事者全额赔偿，怎么办？

可我倒认为，其实这就是解决办法。虽然不算完美，但综合各种因素，这就是最佳解决方案。

解释我的理由之前，先暂停一下。让我们来到足球场。

经常看足球的球迷，会知道这么一种情况：球赛进行中，一方的球员，受伤倒地，但并没有犯规情况发生，比赛在继续。这时，只要局势不是太关键，持球的一方，往往会故意将球踢出界外，中止比赛。医护人员可以借机进场治疗伤员。

比赛重新开始以后，按规则应该是受伤一方持球，但他们都会默契地把球踢还给对方，不会借机持球发动进攻。

这种情况，足球比赛规则中并没有相应的规定，但球员之间都有默契，已经成为一种体育道德。甚至在世界杯决赛这样极为重要的比赛中，球员也会遵守这种道德，而不会“把握住这珍贵的机会”，持球发动进攻。

是否应该把这种情况加入规则之中呢？稍微想想就会知道不好办。

假设规则规定，某一方有受伤队员，另一方就必须主动中止比赛，把球踢出界外；治疗结束以后，受伤一方必须把球还过来，不得借机持球进攻。

这种规定势必引发大量的欺诈行为，也就是假装受伤。倒地装作受伤，对方就必须中止比赛。还有比这更方便的防守办法吗？当然，规则可以细致地区分各种情况，但这种区分永远赶不上现实中复杂多变的情况。

现在规则没有规定，事情反倒基本正常进行。看来，就让这种情况以潜规则或者道德的状态存在，而不进入明确的规则，这反倒更加有效。因为这样能保持柔性的灵活处理，而不必像正式规则那样界限分明。对比较复杂的事情，往往柔性规则更适用。

回到撞豪车问题。

前面说了，如果法律规定，撞豪车可以不负或者少负责任，可能让某些歹徒恶意利用。除了这个弊端以外，在司法实践中，这种规定还会引发其他许多麻烦。

多少钱的车算豪车？为什么？如果肇事方也是富豪，是否也要免责？肇事方是单位车，是否应该赔偿？不是豪车，但也足以让肇事者倾家荡产的情况，如何处理？豪车修理时，是否可以采用较便宜的维修办法？豪车为了保持质量，不修只换的做法，是否应该得到司法支持……

但在目前潜规则或者道德的柔性规则下，这些问题就不成为难题了。

现在的柔性规则是什么？

首先，按法律，肇事方应该足额赔偿。如果受损方坚持，肇事方有倾家荡产的可能。这样的规定，不但可以让人们在驾车上路时保持足够的注意，不随意松懈，也可以避免仇富者恶意撞车。因为受损方一旦发现你是恶意行为，就可以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法律的威慑依旧。

但另一方面，豪车车主都是富豪或单位，有相当的财力。如果肇事方只是普通人，且并非恶意，而纯属意外，富豪却揪住肇事者不依不饶，宁可看着人家倾家荡产，也要索赔，势必承担极大的舆论压力。虽然合法，但为富不仁这四个字是跑不了了。

豪车被撞并不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开个先例也不会在以后造成持续危害。高抬贵手，却可以免遭舆论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断定，基本不会有哪个富豪或单位会因为坚持索赔而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也正因此，前一段那几起撞豪车事件，都是豪车主自认倒霉了事。

这不是很好的解决办法吗？既没有产生某人倾家荡产的可悲局面，也不必付出扭曲法治的代价，也没有增加政府对市场的干预——不必强制保险公司做不愿意做的生意。

更重要的是，豪车车主的这种慷慨的不充分追究的行为，会让肇事方感激不尽。人们之间的友善，正是靠这些彼此的照顾和宽容逐渐成长起来的。但是，假如这种“不充分追究”不是来自豪车车主的自愿，而是因为法律规定，那么，肇事方多半不会感激受损方，而会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你活该！

显然，人们之间的彼此嫌恶甚至仇视，也正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最后要说的是，面对类似豪车被撞这样的小概率事件，最好不要忙着构建法律来试图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生活中总有麻烦和棘手之事的。指望着严密的法律能预先解决生活中的所有麻烦，这并不是理智的思维方式。别忘了那句话：法网越密，自由越少。

2012-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