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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斐:从社会性别和方法的角度看方韩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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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6-2012 09:34: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作为社会性别的研究者,作为一名社会科学的年轻学者我为什么会关注方韩之争?我为什么会反对方舟子?这事情和我的研究有什么关系?我在课堂上从性别歧视和方法论的角度阐述了我的理念.以下是部分讲课的整理.

沈奕斐:有多少人认为方舟子打韩寒打的是正确的?有多少人觉得韩寒是代笔了?(1/4同学举手)你认为方舟子说的是对的,韩寒代笔了。
有多少人觉得韩寒肯定没有被代笔?(不到1/3举手)。
有多少人觉得这个事情不能判断?(一半的同学举手了)。也就是说无论事实是什么,方舟子已经让大部分同学开始质疑韩寒。
我再问:哪位同学是参加自主招生进来的?(几位同学举手,挑其中一位继续问)自主招生的时候有几个老师对你进行面试?   
学生:6个。
好几位同学在下面马上叫:不对,是5个!
(我运气真好。都不需要问第二个问题了)
沈奕斐:自主招生对你来说重要吗?
学生:重要!改变我命运的机会。
沈奕斐:这么重要的场景,你竟然会忘了几位面试老师?你看别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怎么就你忘了呢?你参加了面试没有?还是有人替你去面试了?有人“代面试”了。
学生:不可能的!面试不可能代的,有老师检查证件的。
沈奕斐:既然你敢被“代面试”,那你一定串通好了所有的面试人员或者其中的部分人员,既然串通好了,证件查不查也就是走个过场了。
学生:面试不可能代的。这是不可能的。
沈奕斐:请你证明你没有被代面试!请你拿出证据了,不要简单地说,不可能!你还没悬赏呢,更没有说服力!
学生:……老师,我懂了。
我之后又询问2011级参加高考进入复旦的同学,有一学生回答不出来语文作文题目,而其他很多同学记得。
沈奕斐:因为这么重要的考试,你竟然不记得语文题目?其他人都记得啊!所以,有理由怀疑你作弊了!
学生:这个不可能!有摄像头的!
沈奕斐:摄像头?你能拿到摄像头资料吗?你不能?那我当然看不到。即使看到了,我也可以忽略,甚至我可能可以从你的某个小动作上推断你又更大的作弊嫌疑呢。你考试的时候一直一个动作在写东西,没有抬过头,动过身体,伸过手,喝过水?
学生:那不可能啊。但是我没有作弊啊!我成绩一直很好的!
沈奕斐:那好,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再做一次2011年一模一样的高考试卷,你能拿到同样的分数吗?
学生:肯定不能了。
沈奕斐:才过去一年不到,你在复旦大学学了一年,怎么可能连高中学的东西都忘了?
        学生:高考3年考一门,这是一晚上考一门,不一样。
  沈奕斐:有什么不一样?你心虚了吧?你不是说你成绩很好吗?按常理推断,成绩好的人,一般记忆力都好,怎么可能忘了呢。请你自证你没有作弊!
学生:我的同学可以作证!
沈奕斐:这个没用,你们是朋友就是利益共同体,作证不算!
学生:…………我只能说我作弊了。
我问在这位学生后面的同学:如果你怀疑他作弊,你怎么做?
学生:不管!
沈奕斐:你太没有正义感了。现在,想象你自己是斗士!你有没有权力当场把他逮出来,说你作弊了,请你到外面去,你不要参加考试了,你有这个权力吗?你能做什么?
学生:报告监考老师吧,让他去处理。
沈奕斐:也就是说,你认为你没有权力在没有确定这个事实真相或者你有没有这个权力去审判他?
学生:是的。
沈奕斐:我们要讨论的不是韩寒有没有代笔的问题,因为这其实是我们无权讨论的,因为在没有人跳出来说他是代笔者之前,我们无权质疑一个人的诚信问题,那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曾看过一个美女作家“雪米莉”的书,后来发现其实是两个男人组合的笔名,我觉得的确不舒服,可是他们没有违法,他们也没有作弊,因为没有人规定署名一定要和本名相符,署名一定要和写作者对应。
当然,我要强调,根据我自己的写作经历,方舟子们所有的质疑我都可以反驳,我尤其不相信韩寒父亲会是那个代笔者,因为50后要写出80后的轻狂、肆无忌惮可比80后模仿老成难多了。我也并不是很喜欢《三重门》,我喜欢的是《1988》。同样要指出的是,评价文学作品的好坏和讨论代笔完全是两回事。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方舟子等有没有权力用打韩寒这样的方式打假?这样打有什么问题?我们从社会性别的视角和方法论两个层面来分析
§             一、差生韩寒——有罪推定、性别歧视和前期预设
方舟子打韩寒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因为你高中退学,你语文成绩不好,因为你自己说自己不读书,所以你不可能写得出来《杯中窥人》、《三重门》这样的文章。
很多人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可是人不是鸡蛋,有没有哪个人一个弱点也没有?过去一个谎都没有撒过?你把过去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从来没有说过自相矛盾的话?你从来没有做过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吗?没有。所以每个人都是有缝的鸡蛋。
所谓的强势和弱势很多时候是相对的。可是有弱势,或者有弱点,或者曾经撒过谎,是不是就是被质疑或被诬蔑的基础?
这一点在性别歧视方面特别明显。之所以有性别歧视,就是因为我们有一些前期预设,或者找到了所谓的“弱点”。我举一个一个女企业家的例子。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很多,所以她没有读书的机会,然后她出来打工,到了一个工厂做做,自己又开了一家厂,建立了自己的品牌。正好当时他们市的市长非常注重企业发展,倡导去扶持这样的一些小型企业,她就是其中的一个企业。然后在政府政策的扶持下,她发展非常好,最后她非常成功。这个时候人们都传说她跟那个市长有一腿。因为有了市长的帮助,这位农家女才可能有今天。
这个故事是不是很容易被相信?这位女企业家学历很低,所以有理由怀疑她能力不行;这位女企业家很漂亮,所以被领导喜欢的可能性很大;这位女领导和男性关系都很好,所以有理由怀疑她私生活放荡;这位女企业家还经常穿暴露的晚礼服出席一些活动,显然是有诱惑男人的目的;有一次人们还发现了这位女企业家在某个公开场合“单独”和这位领导非常愉快的交流着……证据层出不穷,无论女企业家和他的朋友们如何声明,人们都倾向于相信这位女企业家肯定是用身体来搏出位的,
对这位女企业家来讲她冤不冤?实际上她没有发生,或者没有办法证明有没有发生。你有没有办法证明你跟这个人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发生性关系很容易证明,没有发生过,你得要时时刻刻向别人汇报,我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我都在干什么,我没有时间跟他见面,否则你永远说不清楚。可是因为你是女性,因为你才初中毕业,你没有文化,结果你做那么大,你一定有弱势,你有弱势我就可以怀疑你,我就可以对你进行有罪推动,我就可以把这个舆论造起来,这个是不是歧视?我们能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最近的白静案也是如此,家庭暴力被忽略了,受害者的身分被忽视了,骗钱、烂情的女明星形象再度丰满起来。仅仅因为你是漂亮的女明星,嫁了个年纪大的有钱的老公,所以,你一定爱钱,一定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不择手段……
韩寒在很多方面是强势的,但是强势者也有相对弱势的时候,也有说不清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人有没有权力无限度的质疑和诽谤?女企业家、女明星等很多方面也是强势的,但是一旦被性别刻板印象绑架起来,她就相对弱势了。能不能仅仅因为她是个漂亮的女明星或女企业家我们就推断她是因为用身体才换来成功的?人们把一盆又一盆的脏水泼到女人身上,然后,让女人自证那些污点不是泼上去的,是本来就有的。无论你有多么强势,只要你是女性,你就有了相对弱势。更可怕的是,在还没有证据的时候,这种传说已经铺天盖地了,人们说,不知道真假,可能真,可能假,是不是就不伤害女性了?不是的!一旦有这个说不清的氛围,人们就已经受伤了。所以,针对个人的质疑是需要非常谨慎的,并且你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韩寒给很多没有上大学的孩子展示了一个成功的可能性!我们一方面批判应试教育,一方面却认为语文成绩不好一定写不出好文章!很多女性都展示了女性的优秀品质,我们一边呼吁性别平等,一边不断宣扬红颜是祸水,女性都爱钱,还不断的制造证据!
在方法论上,我们同样要警惕预设的前提。比如,有人说我要做一个“剩女为什么会被剩下”的研究课题,那么我们要问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前提假设:女人都一定要结婚?假如这个前提不成立,那么“被剩下”一词从何说起?
方舟子打韩寒的前提让我觉得非常可怕,因为你有弱点我就可以质疑你,可以搜集证据打你的假!错了,这不应该被容许。只有当有人跳出来说,我是韩寒的代笔者,才能辩论质疑韩寒有没有被代笔。其他,韩寒读了多少书,语文成绩怎么样,都不是可以质疑代笔的前提。
幸亏韩寒是一个男的,如果是一个女的,我们还要给他找一个情人,然后大家就说了,因为她与那些有权势的男人有不正常的关系,才有今天的地位。如果那样,我相信,方舟子的粉丝一定更多!

§             二、按常理推断——两性差异、定量定性之争
方舟子之所以能忽悠很多人,依靠的是“按常理推断”,只要有人的经验和方舟子是吻合的,那就成为了常理,就可以说服他人。
方舟子认为按常理,不可能2年之内写30万字;按常理,韩寒不可能写出他爸爸出现的症状;按常理,语文成绩不好的人是不可能写出好文字的;按常理自己说自己不看书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很多文献的……听上去很有道理,很多人的经验也许和方舟子一样,所以就相信了这些常理,可是,问题是,是不是所有人的常理都是一样的?存不存在两种人类常理不同?
性别就是最好的常理不同的分野,就象有本书写的:男人来自金星,女人来自火星,虽然说同样的语言,但是逻辑和想法可能完全不同。因为先天差异和后天文化培育的分化,导致了两性可能存在差异,当然同一性别内一样存在差异。
举个例子:我跟我老公在路上逛街,我问我先生,你口渴吗?我先生说,我不渴;走了一会儿,我又问,你口渴吗?他说不渴;第三次,我问你口渴吗?他就很生气:我跟你说了三遍,我不口渴,你怎么这样烦呢?我也很生气,为什么?如果我和你(我随手指了一位女同学)一起逛街,我问你口渴了吗?你怎么说?(女生回答:买瓶水吧!)你看,女性很快就明白了女性的意思。我对丈夫生气时因为:你怎么这样不体贴我呢?我口渴了,难道你不能说买瓶水吗?
我们女性要求的就是,我什么都不说,你了解我的需求,那才是你真正爱我体贴我的表现。男人就说你要喝水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瞧,两性的思维方式是不同的,两种不同的常理推断结果。我问老公,你爱我吗?我老公说:我把钱都给你了,你还在问我爱不爱你?可是我觉得我老公的逻辑太奇怪了,我说你把钱给我了根本不能证明你爱我,你要关心我体贴我。
方舟子是理科生,他推导文学艺术的时候可能根据的是实验原理,可是文学是虚构的,和实验或生活是两回事。理科生的思维推测文科生的想法常常走不通,就象男性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女性,女性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男性常常导致争论和冲突,因为两种常理是不同的。如果根据某一性别的常理对另一性别的行为作价值判断,那么常常可以发现另一个性别“脑子有问题”,或者“不够理性”,但实际上,不过是差异而已,并没有高下之分。
我自己有过写小说的经历,所以,我看方舟子质疑韩寒的论据时,觉得这些质疑根本就没有意义:当然会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当然有可能引用某本书而没看过,当然有可能两年写30万字,当然有可能文风改变……可是,方舟子也许没有这样的经验(如果他不是恶意质疑的话),所以,他的常理就推导不出韩寒的结果。
在方法论中,也同样存在这样两种常理不同的事情。比如在社会学领域的定量和定性之争。定量老是觉得定性不够科学,你又没有样本,你就随便找几个人,你能说明什么东西呢?按照统计学那套逻辑,它就觉得定性的东西做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但是定性的说法,你那个假设就是不可靠的,你把两个要素放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证明的,随便找两个要素放在一起,问卷做做,总能找到点关系。其实这是两种常理背后有不同的认识论和方法论,所以研究和分析的逻辑也就不同了。
我们不能按常理推断,有的时候必须要放下你的常理,看看别人的常理怎么样。在两性关系里也是这样的。当你一直说这个男朋友不爱你的时候,或者这个女朋友对你不够好的时候,我们先问问看,是不是他爱我的方式跟我所理解的,我想要他爱我的方式不一样?其实他也爱你,但是是用他的方式来爱你,不是按你的常理推断的那个方式。按自己的常理去看待和评判他人导致盲视和偏见,甚至导致歧视。

§             三、选择性证据——刻板印象累积和取舍材料
在社会科学中,非常普遍的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在现实生活中都可以找到证据去证明,甚至,我们发现任何一种观点都能找到相应的证据,只要你取舍合理,就能说服他人。选择性证据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把具体的语境忽视掉,只选择其中一部份来论证,这个时候,证据完全是为论点服务的,而不是为事实服务的,但是给人错觉却是论据在为事实说话。
方舟子就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怎么去找那些你需要的证据去说明你的观点,而把那些对你的观点不利的因素完全屏蔽掉,他从来没有回应过别人的质疑。这种方法的成功之处在于就算不能说服你韩寒代笔,但是至少使得大部分人都开始怀疑韩寒有可能代笔了。再加上,方舟子把代笔者指向韩寒父亲,那么这个事情就更说不清楚了,因为父亲爱孩子,所有父亲的辩解就容易被人觉得不可信。
八卦抹黑女性用的是同样的选择性证据,比如最近我看到网上举了很多女明星陪酒的例子来证明女明星的成功依靠的都是“潜规则”,列举了很多女明星的照片,可是那些照片你都不知道什么样的状态下发生的?是在社么场合下发生的?究竟是喝酒还是陪酒?陪酒和跟别人去喝酒是两个概念,可是我们这两个概念混淆在一起,然后不断用选择性的图片来证明女明星的成功和自身演技无关,与背后的男人们有关,把女明星的奋斗一笔抹煞。这正是性别刻板印象制造的一种方法,也是不断累积和加深性别刻板印象的一种方法。这种方法的恶劣之处就在于,它会让你觉得是“事实在说话”,而没有告诉你,这些事实都是经过挑选的,并且有意虚化甚至转化了背景的。
在做研究的时候,一定要认识到你究竟是在为自己的观点寻找证据,还是在探索真相,如果是前者,那么研究的意义在哪里呢?你已经确定观点了,还要做什么研究啊?剪刀加浆糊就行了.难道仅仅是为了发表文章以获取好处?好的研究必然是需要突破你自己的前提假设,还原或者尽可能的接近真相来完整的阐述观点,虽然这个很难,但却是必须坚守的原则。
社会性别的研究以及其他的社会科学研究有一个共同的原则就是寻找和追求的人类平等与自由可能的模式。中国在转型的过程中,每一个人都在学习什么叫自由什么叫平等,方韩之争正是我们可以探讨的一个关于自由、公私领域的边界问题,也是我们探讨什么是质疑底线的范本。尤其是我们需要关注,谁在言说?谁的话语权更大?什么叫辩论?什么叫抹黑?什么叫逻辑?什么叫扣帽子?什么叫证据?什么叫事实?
性别研究中有一个术语叫“污名化”,我们的研究很多时候都在为“污名化”的群体正名,我们需要告诉他人那盆污水是如何泼到人身上去的,我们需要尽可能的接近本真。性别研究中强调对差异的接纳与“共情”,也就是说,如何接受那些和你观点、行为不一致的人?如果那个人的行为和你完全不同,可是并没有伤害公共利益、他人利益,自身利益,那么我们有没有权力鄙视他?排斥他?惩罚他?
性别研究最不能容忍的是:污名化他人!而方舟子做得正是这样的事情,这才是真正应该批判和鄙视的。
同样从方法论角度来看,方舟子向我们展示了一出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而完全无视事实的论文,这是我本人所非常讨厌的。
你可以不懂理论,但是你不能无视真实!

沈奕斐


按常理、按“正常”逻辑的有罪推定,太可怕了 (2012-04-07 00:08:01)转载▼
标签: 杂谈       
昨晚发了好几条质疑丈夫商建刚律师:一个因成绩不好五年级(到现在为止,他还说不清到底算四年级留级还是五年级留级)留级生竟然可以在初中、高中拿奥数全国大奖,要么代考,要么作弊。我觉得特别爽,人生第一次让丈夫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在争论时处于下风!
方舟之等的逻辑太神奇了,让我第一次——一个文科生——在和一个理科生在争论时处于了上风。
在过去漫长的17年中,我这个文科生饱受理科生的逻辑之苦。每次吵架,理科生总说我:论据是有的,观点也可以,但是,论据和观点之间没有逻辑关系,然后他的一套从A推理到Z的逻辑论证彻底把我打懵了。(这也是为什么商建刚发出理科生能理解的微笑了。)
现在好了,我总与找到了方法与之抗衡:请拿出你没有作弊和代考的证据出来,否则我按常理(包括想象)就可以推断你作弊了。太爽了。于是爽之余,顺手就写了用我的主观经验来反驳曹长青的主观经验的文章。
之所以选曹,很简单,相比方舟子,他的比较短,我花个半小时,就能说完。方的太长,花我太多时间,而且方的材料虽多,但是他们的逻辑都是一致的:都是经验法则的推理,所以,他们的文章中充满了按常理、按照正常的逻辑、可以想象等字眼。
方舟子在批评韩读不完那么多书时,用的是他自己的经验法则:按照方的读书习惯可能真的读不完那么多书,然后他不能想象按照韩的习惯,是有可能的。因为经验法则的原理之一就是超越了自己的经验就是不合理了:对新概念的竞赛也同样是如此想象,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或特殊,否则就不合理了;因为方自己的经验是作品和生活紧密结合,所以就不能想象文学和生活之间是可以完全不同的;因为方的高中生活是很认真紧张的,所以不能想象高中竟然比初中更适合课堂睡觉;因为方自己的文字和本人高度一致,所以就不能想象有的人能写不能说,或者说得和写得不一样;因为方从小到大都是一贯德行,就不能有人从年轻的时候到年纪大一点会有很大的改变……总之,凡是方不能想象到或者没有经验的,就是不合理,就可以质疑他人代笔。
这种按常理的经验法则是很有问题的,当他用在有罪推定的时候,就更可怕。彭宇案(虽然最近在翻案)的判决书写的就是一种经验法则的推断;中国很多的冤案都是这样一种经验法则的有罪推定导致的:因为你和他有仇,所以他失踪了或死了就一定是你杀的。这样的案子我们还听得少吗?日常生活中,常有各种绯闻各种负面信息莫名其妙的落到某人头上,还很多人相信,因为大家都用得是“常理”或经验法则,让你觉得无处可申诉。这样的事情不是经常发生吗?
所以,在整个韩方之争中,我最烦的就是这种经验法则的有罪推定。你自己没有这样的经验就不证明不存在;你做不到,并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你没有特殊情况,并不意味着别人也没有。假如没有充分的证据,那么首先要假定对方是无罪的,不能先判断有罪然后从作品中、从前后不同时期作品和访谈的对照中去寻找证据。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人生的精彩就是因为有那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有那么多的意外,有那么多的特殊,人文世界是不能按照理科工科的科学逻辑来推理的,因为没办法制定出一套统一的标准来衡量,一旦有,那就是灾难。
而我之所以要在花一点时间来说清楚按常理、按“正常”逻辑的推理是有问题的,因为每个人的正常逻辑和指导的常理都不同,并不意味着你贯上常理的大名就合理了;从我个人生活而言,人生最郁闷的不是失败,不是没有,而是被冤枉,而冤枉他人的逻辑恰恰就是所谓的“常理”和正常的推理。
我对韩寒的事件的看法是,韩寒没人代笔,但是在写作过程或发展的过程中一定会得到他人的帮助,比如英文用的好,很可能是请教了高人,可是请教不等于代笔;韩寒没有团队,但是一定有朋友,出版、编辑等等都需要他人的帮助。这个世界,已经无法靠一己之力发展了,人人都需要他人,可是这种情况和作弊、代笔、团队操作等概念是不同的,不能衍伸。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正义和邪恶只有一墙之隔。如果任由方之流的用常理、正常逻辑的经验法则推行有罪推定,那么,任何一个人都经不起这样的质疑,任何人都可以被打趴下。
韩方之争,其实方一如既往地已经胜了。因为他先往韩寒身上泼了一盆脏水,然后证明那些污迹其实是早已存在的。无论法院怎么判,无论韩寒拿出多少证据,总有人会相信那些污迹是早有的。这就是诬陷的邪恶力量。
最后声明,你可以批评我文章写得不好、智商低、不配做复旦的老师,甚至可以质疑这篇文章是代笔或者团队操作,但是,你不能因为我的性别批评或辱骂我,这是我的底线!请自重!
沈奕斐

因为到处是茅坑里的石头,韩寒才成了金子 (2012-04-07 00:03:34)转载▼
标签: 杂谈       

最近曹长青的文章《韩寒是石头,不是金子》的文章,被认为是说服力很强的质疑韩寒的文章,我看了,差点笑死,完全是一种臆想,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做不到,而臆想别人也做不到。我想起前两天开玩笑说,我没有办法证明《人人都爱我丈夫》这一小说是我的,我决定对号入座,来和曹同学臆想臆想。嘿嘿嘿,欢迎打假,质疑代笔或团队都可。
首先声明,我不认识韩寒,买了《三重门》也没有看下去,因为觉得明显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在网上看了韩寒的《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倒是觉得韩寒的东西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此外,喜欢韩寒的率真、任性和文章中那些不受约束的闪光点。这是在韩方之战之前,我对韩寒的印象。韩方之战中,各种人物粉墨登场,绝对是一场搞笑剧,还把诬蔑他人代笔和民主、自由什么的牵扯在一起,以证自己的立场之高,实在是可笑。
我能够理解一向不在意他人说什么的韩寒突然间生气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禁区,也许这个底线和禁区在他人看来很奇怪,就像我不在乎老公说我丑或者胖,但是不能问我每个月花了多少钱,因为那是我的禁区,虽然老公也不理解。
好吧,言归正传,否则就有人质疑说,按常理,这样罗嗦的、说了两三百字还没到正题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大学老师的。饭碗还是要紧的。
曹同学第一质疑的是:对自己的作品一问三不知
我发现我也是啊。一直有人问我,为什么给小说取名《人人都爱我丈夫》,我好像为了郑重其事地显示我的确是有考虑才取这个名字的,给了几个不同的答案。但是,真相是,我还真不记得为什么取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它自己跑出来的,因为想要练练笔,所以上网先填写作品名字,它跑出来了,就写上,那个时候连整个小说的框架还没想好呢,只是说,要写个婚姻故事。如果被再三追问,估计我也会说:你怎么说都行。
至于里面主角的情况,我每次看电视剧《完美丈夫》(根据《人人都爱我丈夫》改编),都觉得哎,怎么会有这么精彩的对话呢?怎么这个人物形象这么有趣呢?然后翻翻书,发现还真是自己写的。写小说是个非常奇妙的过程,因为其实是小说中的人物在控制作者,而不是作者在控制人物,所以,很多时候没有冥思苦想的设计问题,而是它自己跑出来的,写完,也就忘了。也许别人不是这样的,但我的确是这样的。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多谈自己的作品,会有很多原因。在某次学术会议上,某同事说:沈奕斐你既然能写好小说,那还是写小说吧,写小说的人是搞不好理论的。我听了很郁闷,显然这是个按常理推测的结论。所以,我现在特别怕领导表扬我的小说,因为这样就显得我没有搞学术的潜力了。所以,按照曹的常理,人人都爱自己的作品并愿意谈论它,就像母亲爱谈论自己的孩子,显然,我的小说肯定不是我写的。
还有,按曹的常理,记不清自己作品的人是不可能记得很多他人的作品写在文章里的。拜托,引在文章中的书,是看过,但不见得每一本书从头翻到尾,也不意味着要把它背出来,只是引用而已。我的博士论文单英文文章和书籍的引用就有200多篇/本,并不意味着我能随时随地在把这些东西背上一遍,或者我把每本书都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的看,那是笨读书方法。
再按曹的常理,17岁的少年不可能看那么多的书,不可能在三年之内写出31万字……我只能说,佩妮永远无法理解谢尔顿(《生活大爆炸》主角),曹永远无法理解韩寒,两人的生活经历和生活理念相差太远了。我不是天才,智商仅仅130,但是我在12岁的时候已经开始看金庸、梁羽生、琼瑶等等,17岁的时候,差不多把手边能看的书都看完了,当然,因为都看闲书,所以到今天都没啥成就。但是,我的小说32万字,我的确只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就写完了,还是每天只写两个小时,因为是在怀孕期间。
你不行,不等于别人不行;你蠢,不等于别人也蠢。

曹的第二个质疑是韩对其他作品、作家像白痴。这个就更可笑了,曹的论述充满了臆想。韩寒也许耍酷说不看,也许真没看。但是所谓“真正读过五四时期作品的人,如果说真话,他会承认,当代的作家的文字比那个时代流畅多了”那就真是说瞎话了,文字的流畅?怎么比啊?真想说,多看点书,有点文化相对论的立场好不好啊。
韩寒说村上有好的情怀,曹又批了,说村上“充斥色情”……我真的很无语了,这样的老封建,还能指望他说什么呢?
韩寒说写作累身,曹反问:哪个真正的作家会觉得,写作会累身超过累脑的?我不是真正的作家,但是我写小说的时候的确觉得很愉悦,因为小说不需要像论文一样引注,它们自己从脑海跑出来了,哪累脑啊,背倒是有点酸。曹一定没有享受过写作的快感……真遗憾啊,这就像一个人一直在做爱,但是从来没到高潮,然后判定做爱是件苦力活。看到这里,我真是万分同情这位曹同学。

曹同学对韩的第三个质疑是历史、文学、文艺等任何知识都没有。不知道儒学是什么不等于没有接触过儒学。我是社会学教师,但我还真不知道社会学是什么,至少我觉得一两句话说不明白,也不愿意用一两句话去下定义。教学是个提问题的过程,而不是一个给答案的过程。当然,按曹的常理,我应该做不了老师,会被学生轰下台。
韩寒的调侃都被看作是证据,啊,天啊,曹同学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啊。
还有,打电脑游戏是未成年人的游戏,打不出作家……打电脑游戏的人就不能成为作家?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关联啊?作家都是没有一点爱好的?还是必须爱好高雅的?我真是疑惑真正的作家是什么物种呢?

曹的第四个质疑是两个韩寒,哪个是真的?其实不止有两个韩寒,可能还有很多个韩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很多个面。我觉得我也有两个沈奕斐啊,我说的就要比我写得好。周国平呢,写得那么好,可是每次演讲都那么……文字和人从来不一致的。这也是常理。
还通过韩寒说自己的偶像是张国荣来说他浅薄,说从来没听说过作家的偶像是流行歌手。拜托,张国荣不仅是歌手还是非常好的演员,还是个有人格魅力的人,怎么就不能喜欢了?我想起几个月前,我在微博上转发张国荣的歌,有人就说:你为人师表,怎么可以喜欢这样的歌……NN的,做老师、做作家就不能喜欢流行歌曲了?不能把歌星影星当偶像了?什么常理啊?

曹的第五个质疑 韩寒的博客是自己写的吗?除了时间的质疑(这个我都懒得说了,任何人不能比的,有的人1000字要熬两个小时,有人20分钟就能搞定),质疑韩寒是个严肃的写作者是因为韩寒是直接在网络上写……OMG,人家韩寒没说要做个严肃的写作者啊。就算是严肃的写作者直接往网络上写又怎么了?我也是这样写博客,还是这样写小说的。后来小说要出版,我还是从网上把自己的作品再拷贝下来……

质疑当然是可以的,只是这种按常理是在是让人觉得可笑,完全是坐井观天的常理,还那么理直气壮,还那么多人叫好,以为别人都是白痴。
好了好了,不说下去了。按常理,我真不应该花一个小时来看这个长微博,还来写什么回应。完全是一件常理之外的事啊,真不是一个严肃的学者应该做的事情。我就是觉得韩寒就像茅坑里的金子,而且还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光彩,让茅坑看起来有点不一样,让我看得挺高兴的。而茅坑里其他的石头一定要证明,按常理,茅坑里是不可能有金子的,所以,要逼金子承认自己是石头。最后的结果是,证明了那些只认自己常理的人才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沈奕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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