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权利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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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利的偏见

2009年04月26日 12:37 铅笔经济研究社 江小鱼

不时会有同事或者朋友要我给点关于为小孩起名的建议。去年末，有同事适逢弄璋之喜，意气风发地说要给他儿子起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随后，他便犯愁了，说想了十几个名字，一番google，都已经是“花名有主”。



而偶尔看到网上的一则报道让他兴奋不已：江西赵某为自己的儿子起了个独一无二的名字“赵C”，一直使用了二十年。而赵Ｃ在进行第二代身份证更换时，被告知这个名字无法录入统一的户籍管理系统，要求其改名。 赵Ｃ认为侵犯了他的姓名权，告上法庭。２００８年６月，当地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赵Ｃ胜诉。



同事兴冲冲地说，也要学习赵C好榜样，帮自己儿子来一个中西合璧的名字。



然而赵C在今年二审时候输掉了这场官司。法院终审裁定，撤销鹰潭市月湖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赵Ｃ必须用规范汉字更改名字。



不少人为赵C喊冤，认为尊重他的姓名权，就是尊重公民最基本的权利。而实际上，这些人的如此观念，折射出来的是对权利二字的无知。权利永远是有限意义的一个概念。你买了个苹果，你对这个苹果拥有的权利是一个有限集：可以自己把它吃了，可以扔到垃圾桶里，可以送给别人吃。但是，你在执行这些动作的时候，不能妨碍别人。你可以扔进垃圾桶，但不能扔到别人的头上；你可以送给我吃，但不能强迫我一定要吃你的苹果。当然，即便你自己把它吃掉，你还是受到约束：你不能在一些禁止进食的地方公然嚼之，你不能带进写着“禁止携带食物进场”的餐馆吃掉。



所谓姓名权，也是同理，一定是一个有限的权利集。你起的虽然是自己的名字，然而你的名字是你在公民社会里头的一个ID，会在各种场合被不同的人使用，受到各种各样的约束。在皇权统治时代，一个人的姓名受到的限制会更多，包括对统治者名字的避讳，也有对家族长辈的避讳。老少皆知的“嫦娥”这个名字，其实原来一直叫“恒娥”，是避汉文帝刘恒之讳而改的。



现代工业化时代，家族对于个人的影响已经渐趋式微。人们起名越来越少会考虑到避讳以及什么五行、时辰八字问题了，个人的姓名自由权得到扩展。然而，传统中的一些东西其实还是在影响着的，譬如你要起一个不跟父母姓的名，虽然法律上没有明文限制，但现实之中会遇到不少麻烦。因为法律上一些条款是和血缘关系有关的，如果把自己的姓都改了，在碰到需要证明血缘关系时候，手续会比较麻烦。故此，地方上很可能会抬高这样起名的成本。



有一种看法认为权利就是有权做法律没禁止的事，这种权利观是有失偏颇的。权利的界定并非一定要有法律条文支持的，法律条文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列出所有的权利集。世俗社会里头的一些传统观念、风俗习惯其实也形成了对权利界定的约束，虽然没有法律意义上的强制力，然而，它实际上是剑拔弩张前一个缓冲带，起的是减震作用，能减低社会交易费用。



不受约束的权利等于没有权利。如果有人可以叫赵C，当然也有人可以叫ABC，有人还会说，我要用一百个字母作为我的姓名，还有人说，我就叫“，”。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或者地区能允许这样的自由姓名权。这会带来身份识别上的混乱，平添了社会成本。既然承认汉字是中国的法定文字，法定的个人身份证上用汉字标识是理所当然的。有关部门以“公安部要对现有的标准进行修改，意味着全国现有的所有正在运行的人口信息管理系统要更改，牵涉面非常广，操作起来难度非常大”为由回复赵C，实在显得有些扭扭捏捏，其实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回答：中国公民身份证只允许使用汉字。



我的同事其实仅仅是一时意气而已，听说他曾经和他父亲半开玩笑说起要给儿子起个类似赵C的名字，他爸开口就骂他数典忘祖，并且褫夺了他帮儿子起名的权利，隔代为自己孙子起了个中规中矩的名字。——原发《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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