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尺规：最后一篇——答肖鹰，反智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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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写完上一篇就准备收手了，结果躺着也中枪，肖鹰教授在《从张铁生到韩寒：中国文化的主潮是反智》中不点名地批评了我，我就再写一篇吧。
老实说看到标题我就下了一跳。我一直以为现在中国文化，除了官方和左派高唱的主旋律，首推自由、法制和民主，哪知道韩寒“被挑起”了反智大旗，居然力压群雄，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潮。肖教授调子定的太高，一下就将左右两派知识分子统统打入非主流，不管是否赞同他的观点，就冲份勇气，当浮一大白。
肖鹰教授在文中是以这样的方式提到我的：
“公民韩寒”的无赖相更强烈的表现在其博客中的《质疑鲁迅》一文，在这篇韩寒自称“转载”的无主文章中，作者用恶搞鲁迅的方式影射“质疑韩寒就如质疑鲁迅”，此文极力炫技耀识的文气手法与韩寒博客文章《答春绿》别无一致，而且两文表现的对质疑者的复仇心切的刻薄凶戾只能出自同一作者。读这篇《质疑鲁迅》，我们不可能相信这是 一个对文学艺术有真的尊重、对理性、平等和自由有真的信仰的“自由公民”所为。”
本人不才，正是《质疑鲁迅》一文的作者（欢迎方教主质疑咩？），“刻薄凶戾”愧不敢当，远远不及方舟子被质疑时“不惜血溅一身也要杀猪”的彪悍。 韩寒在转载时明确注明了作者是“方尺规”，肖教授眼珠一转居然就把我的名字跳过了，生生的把我的文章变成了无主之物？ 明明是恶搞方舟子的文章，居然被解读为恶搞鲁迅？  文中我引用的绝大多数都是中学课本内容，却被解读为极力耀识？（吐槽君：又发现一位从没看过中学课本，却对中学生的知识面了如指掌的大师。） 最后肖教授宣布两文“只能出于同一作者”，我就光荣地“被代笔”了。^_^ 。因此，我就不一一驳斥肖教授的韩寒代笔论了，事实证明，肖教授在文学鉴赏以及作者鉴定方面的能力——靠不住啊！
引文不但证实了肖教授在文学方面的不足，同时也暴露了肖教授哲学素养的缺陷。他赋予韩寒“理性、平等、自由”的信仰。肖教授，理性是无法作为信仰的（方教主：咦？）。理性不能自证其是，非理性不能自证其非，信仰理性本身就是一种非理性行为，这种信仰可是会让人down机的哦。肖教授对理性的误解还不止于此。先是分不清“理性”和“知识”，把反智主义和非理性主义扯在一起，有张冠李戴之嫌。 然后一边悲叹理性缺失，一边对功利主义泛滥痛心疾首，岂不知功利主义正是过度理性的必然结果？
另外，肖教授对中国的基础教育现状也缺乏常识。例如：肖教授认定《三重门》为代笔的重要依据就是：“从80年代早期的文化热以来，中国文学经历了先锋叙事、魔幻现实主义、新写实、身体写作、女性主义写作、新历史写作等等思潮和手法演变，这些都没有在《三重门》中留下痕迹，它的“17岁的作者”犹如一个封冻在80年代文化热中的仿钱钟书作家，知识、观念和文风都如此封冻着”。就我的切身经验而言，中学校园封闭并与社会脱节，知识更新严重滞后，对于80后的中学生来说，钱钟书就算是比较前卫的流行读物了。肖教授卖弄了一大串主义是纯粹为了炫耀才学（恕我直言，韩寒已经长大了，您也赶紧吧），还是真的认为中学校园会和小资圈的流行同步？
最后再谈谈反智主义（anti-intellectualism）。反智主义有许多含义，在公共领域，主要体现为一种与精英主义相对立的平民主义（populism）（参见薛涌和吴稼祥的相关文章）。因为populism还含有民粹的意思，所以要将其做一个区分。民粹强调的是平民论者的政治和经济主张，而反智强调的是其语言和文化特征。民粹的主张可以有很学院派的表述，反智的表述也不一定支持民粹的立场。所以我更愿意使用侧重于现象的“反智倾向”这个词汇而不是侧重于理念的“反智主义”。中国有没有反智倾向呢？ 我认为有，但是文革年代的反智，改革开放初期的反智，以及当下的反智，无论其产生原因，到其内容，再到表现形式都是不同的，不能混为一谈。这里重点谈当下的反智倾向。反智主义的根源，就是知识精英阶层与草根阶层的脱离。这里有个谁主动的问题，如果说改革开放初期的反智倾向反应的是草根阶层的功利主义，当下的反智倾向却主要应归咎于知识精英的功利主义。整体而言，现今的知识精英，或奔波于私利，或谄媚于权贵，用各种主义、理论、专业术语垒筑高墙，以掩饰各种肮脏的勾当。这就使民众对知识精英的不满不断积累，进而产生了两种愿望，一种是发出自己的声音来抢夺精英们的话语权，另一种是直接对精英们进行发泄式的打击。 个人以为， 第一种愿望造就了韩寒，第二种愿望造就了方舟子。他们本身不是反智倾向，而是反智倾向选择了他们。
韩寒的社会评论不是根据主义和理论，而是基于直觉和常识，知识精英们对此不屑一顾，但恰恰是这种“平民语言”，满足了草根阶层的表达需要。打倒韩寒，不能消除草根阶层抢夺话语权的强烈意愿。 如果知识精英们能够放低身段，不要一边以高深的理论炫耀学识，一边对“平民话语”吹毛求疵，倾听民众的诉求，将知识普及为常识，那么逐渐弥合阶层裂痕，就能从根本上瓦解反智倾向的内在需求。至于方舟子四处挑衅，客观上也起到宣泄怨气的作用，但民众的怨气宣泄完后，是会与知识精英和好如初，还是会对知识精英彻底失望？ 值得每个知识精英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