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适尔：我的长辈给我留下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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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长辈给我留下的印象

特适尔

我家原来有八口人，爷爷（方言叫“爹”）、奶奶（方言叫“大”）、爸爸、妈妈（方言叫“mer”）、叔叔（方言叫“爷”，与古汉语读音及含义相似）、我、弟弟、妹妹。现在这八口人中，只剩下我、弟弟、妹妹三人。虽然我们三兄妹早已经成家了，长辈早已不在人世了，但在我的记忆中，长辈的印象总是清晰的。

我的爹和大是民国2年（公元1913年）生人，这是我的大告诉我的。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我的大总喜欢说“民国××年”，比如，民国11年，她跟她的妈妈从乡里到武昌一纱厂纺纱（我小时候穿的内衣都是我的大自己纺纱织布做的），每个月赚9个大洋（银元）；民国20年（公元1930年）发大水，跑到汉口姑嫂树躲大水，大商家发粥和馍馍赈灾。那时候没有户口概念，迁徙自由（历史倒退了啰），后来回乡里就没有返城了。

我的大经常跟我谈起三年人祸的事。她说，“文化大革命”时，干部要群众诉苦。群众就诉三年人祸的苦。干部说，错了错了，是要你们诉国民党时期的苦。群众说，国民党那时候不苦，这三年苦多了。她说，1959年（也许是国民党走了、共产党来了的缘故，她没有说“民国”了）“打饿肚”（方言：挨饿），饿死不少人。有时候，看到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倒地不起了。58年大炼钢铁，饭锅都砸了，不准自己做饭，要吃食堂。粮食烂在田里不让收；炼钢要紧，山上的树砍光了。有时候饿得慌，就吃野菜。有的人饿得不行，还吃观音土。我妈妈当时在湖北红安修水库，她说死了不少人。我的爸爸1957年去当兵了，躲过挨饿。我的叔叔饿得受不了，1959年底也当兵去了。

我的爹不大喜欢说话，是弹棉花的（我家是弹棉花世家，我爸爸、我弟弟也是；我因为读书到城里了，没有继承弹棉花事业，不过我学过弹棉花）。记得 1970年代，我的爹有时候要一大早就出去弹棉花，晚上很晚才回，为了躲避“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我爸爸有时候跟我的爹一起去弹棉花，有时候一个人去。记忆中，我的爹与我的爸爸最节约，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我爸爸得病后，我给他足够的钱看病。可是他生怕我这个做儿子的用钱，就慢慢拖死了，终年66岁。我妈妈也是得病后慢慢拖死的，也是终年66岁。所以说，农村缺医少药的状况，的的确确应该有所改观！

记忆中，我妈妈经常生病。她比较信迷信，有病不上医院（也有怕贵的原因），喜欢找农村里的“大师”看病。记得有一次，我跟我妈妈到一个“大师”那里看病。“大师”画了个符，烧成灰，让我喝下，说菩萨保佑，喝了病就好了。

给我人生最大影响的是我的大。她教育我，做人要诚实、讲信用。

如今，我算是家中年纪最大的了。我希望我与我的亲戚能够平平安安地、幸福地活着，也希望我的长辈在天堂里平安。

（20090404星期六，清明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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