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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竹市九龙镇派出所的警官都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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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17-2009 18:15: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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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4月15日

太阳很烈。

一早,我和朱江来到绵竹市九龙镇。

在小镇里下车,就能看到一片片废墟和没有拆除的房子,与其它的村镇不一样,像是地震不久。

给一位遇难学生家长打电话,邀请我们到家里见面。我们迎着太阳朝双同村走去。

走了四十分钟来到到学生家,他把所知道的双同村一大队遇难学生的名单告诉了我们,并由他介绍到了二大队了解。

九龙镇震前约有九个村庄,震后合并为六个。双水村两个大队一共遇难17名学生,都在九龙镇小学读书。家长介绍九龙镇小学包括幼儿园共有学生200多名,遇难98名。与我们之前了解的200百人有出入。

登记完毕,我们往小镇方向走,到九龙小学看看。

小学正值课余时间,小孩们在做着我们小时候同样做过的游戏。原本这里的孩子要比眼前看到的要多一倍啊!

板房小学四周有铁丝网,几个高年级学生在网旁,我们走了过去和他们闲聊。有一位老师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我们贵干,我们向他咨询可否帮助我们,他很流畅的说校方没有义务给你们提供任何信息,我说您贵姓?他说我的姓名也没有义务告诉你。

镇上小超市里,我们买了水,向老板询问周围有没有去年遇难学生的亲属在附近住,多人热心的说继续往上走上面很多。

走过小镇的另一头,有辆白色面包车斜插横到我们面前,车腰上醒目的字:公安。

我心一沉,刚才的那些名单估计保不住了……

车上跳出一个人,指着我们喊:“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刚才九龙小学那位貌似老师的人,他看起来很兴奋。

下来两位警官,一长一少,长者笑眯眯,少者黑着脸。

年少警官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在我们九龙镇做什么?”

我答:“我们是北京来的志愿者,在对去年地震遇难的学生做一个调查。”

问:“做啥子调查?你们的证件呢,让我看一下。”

我一边掏志愿者证一边说:“你们的证件可以出示我看一下吗?”

年少警官说警官证在公安局,没带身上,朱江问他贵姓,他说“姓李”。年长警官继续笑眯眯,可以啊。掏出警官证在我眼前一晃,我晃到一个王姓,李警官说:“拿你们的身份证,这个啥子证件是哪个给你们发的?”

我答:“不好意思,我的钱包在成都丢了,身份证在里头。这个证件是我们志愿者自己做的,没有谁给我们发。”

两人研究了我的志愿者证和朱江的身份证:“你们这个调查具体调查些啥子?”

我答:“就是统计一下去年到底有多少学生遇难,他们的姓名、年龄、学校等信息。”

“调查来做啥子?”

“马上就地震一周年了,我们想对这些遇难学生做个纪念。”

……

两位警官走到一旁商量着,不停的打电话。片刻又走来,王警官说登记一下就算了。

详细登记过后,对我们说:“你们不是记者又没有介绍信,来我们这里调查是不允许的。如果要调查,你们可以先到市委宣传部,开个介绍信再过来,我们会好好接待你们。但你们现在必须离开九龙。”

说完就开车走了。

我和朱江松口气,继续走,走着就下起了雨。刚才还是大太阳呢。

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我们准备先回绵竹。

在镇中心避雨等车时,那辆面包公安在我们的不远处停下,车头面对我们不停刷着雨刷。

约二十分钟车来了,太阳也跟着出来。

我们走到车前,向警车里的两位警官挥手道别,门开了:“你们先等等,跟我们回所里一下。”说话很客气。

九龙镇派出所。王警官请我们进了值班室,说李心的身份证号码没有查到信息,“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拿来农夫山泉。

值班室不断有别的警官看似若无其事的进来参观我们,然后站在院内嘀嘀咕咕。

王警官一遍遍的进来,让我一遍一遍背诵身份证号码,我说:“不会错的,我对这号码比对我的名字还熟。”王警官仍然笑眯眯:“怪了,那怎么会查不到呢?”。

终于等来另一辆警车,下来一位小个子便衣,所里人都迎了出去,对他很恭敬。原来不是我的身份证号的问题。

小个子相对所里其他人严厉,给我们讲了一堆我们多管闲事不做好分内工作年纪还轻不要被社会上一些言论误导等等道理,然后隔离问话。

问询我的是笑眯眯王,我问他:“王警官咱们这算是录口供吗?”“当然不是,我就是了解一下情况。”

以下是王警官与我的对话:

王:你们来做什么调查?

我:关于512地震遇难学生的一个调查。

王:做啥子用?

我:就是想知道他们的名字,这些孩子也算为人一世,现在就剩个名字了还不被别人知道。

王: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和你们一路?

我:就我们俩

王:什么时候来的四川?

我:清明节前后

王:哪个派你们来的?你们有没有啥子活动经费?

我:没有谁派我们来啊,我们是志愿者,志愿者的意思就是义务的,这您应该知道

王:都到过哪些个地方?

我:江油、安县、秀水、北川、彭州等等地方

王:调查出啥子来没?

我:一部分吧

王:什么时候来的我们这里?

我:您是指绵竹还是九龙?

王(想了想):都说一下

我:昨天来的绵竹,今天到的九龙

王:在哪里住?

我:绵竹一个招待所里

王:你们这次出来的开销有没有人给报销?比如报社之类的

我:没有,我们是志愿者

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设计师,没有固定上班的地方

王:那个朱江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是一起来的?

我:我们是网上认识的,具体做什么我们没有聊过,一起来的

王警官埋头写着,让我看了一遍,签字,画押。

我问:“不好意思,您贵姓?刚才忘记了。”

王警官看了我一眼:“我姓李。”

我开始有点头晕。

上了个厕所,我看到朱江那边也问完了,就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年少警官态度似乎热情了:“你们再等一下,我们开车送你们吧。”

“不麻烦你们了,回绵竹的车还有,我们自己坐车走吧。”

“不麻烦,还是我们开车送吧。”

朱江问小个子警官:“您贵姓?”

“我姓李,”小个子李警官严肃的说,“这次算是对你们的一次告知,你们就不要再来我们绵竹了,下不为例,下次要是再碰到了,那就会给你们处理。”

朱江问:“怎么处理呢?我们没有做违法的事啊。”

“具体怎么处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杀人犯有杀人犯的方法,看遇到的情况做处理。”

朱江一脸茫然。

等了大约半小时,外面开进一辆枣红色面包车,像是街上租的面的。

两位警官为我们送行。我问:“是送我们到绵竹吗?”

“送你们到德阳吧,你们的东西都拿好没,用不用去旅馆给你们拿一下?”我们说:“都在身上,不必了。”

北京援建的京什路上有路牌,向左德阳,向前广汉成都。面的径直开去。我问:“不是左转德阳吗?怎么走这条路?”“德阳那边修路,我们换别的路线。”

一小时后,面的上了绵成高速。我又问:“难道要去成都再绕回德阳吗?”副驾驶警官不答话,后面一位更年轻的警官打着哈哈:“不是的,这条路比较快,它不是高速。”

我心里打鼓,不会到荒郊野外把我们……

天黑了,面的无疑是在往成都奔去,可为什么要骗我们呢?直接说去成都我们也不会怎样啊?

副驾驶警官面色沉重不停收发短信,后座警官不停打着哈哈。我们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意思。

约八点,面的到达成都管辖的新都区附近,副驾驶警官咳嗽一声转过头来:“这样,德阳那边路不通,我们直接把你们送到成都,这里是新都,离成都很近,你们在这住一晚,明天到成都,然后赶快回北京吧。你们理解一下我们的工作,我们也是对你们负责,我们那里是重灾区,比较敏感,我们是对你们的安全着想。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请你们不要再到绵竹了。”我问他:“您贵姓?”

“我姓李。”

我们下车,面的掉头匆匆而去。

这时朱江告诉我,资料名单在另一个屋子被他们搜走没收,那个绵竹市局的小个子“李”警官(朱江请他出示证件,他以不在身上为由拒绝,问他贵姓,答姓“李”)双手捧着我们的公民调查表喜上眉梢,跟捡了钱似的。

朱江疑惑的说:“怎么他们都姓李?”

今天的经过总结:绵竹市九龙镇派出所一堆姓李的警官和李心朱江谈话后以送到德阳为由把我们扔到了距成都十多公里之外接近新都区一个高速路旁的辅路上后扬长而去。

我和朱江背着行李趁着夜色一步步往新都走去。



次日一早起来吃饭,身旁仍有神色可疑的人,走哪跟哪。



李心 朱江

2009年4月16日于成都



下面是朱江的谈话情况:



李心走后,黑脸警察跟我拉起了家常,问我几几年出生的现在在做什么,我说我八一年的你八几年的你问这个干嘛?他说不干嘛我们都是八零后只是做份普通的笔录例行公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我说那你快点问这会儿都快六点了六点过后就没车回绵竹了。他说不会耽误你们回去很简单一会儿就问完了。然后要了我的身份证在纸上抄了起来,抄完后又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来几天了。我说来几天了我没算过我们是五号到的成都。他说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我说我跟李心一起过来的。他说你跟李心是什么关系?我说没关系我们就是普通的网友。他说那你们是有组织的?我说没组织我还想找组织呢可惜找不到我们都是自发过来的。他说你们过来这边的经费是谁提供的?我说没谁提供都是我们志愿者自掏腰包来做的这件事情。他说你们为什么要调查这个事?我说地震快一周年了,我们就是想得到那些遇难学生的信息便于以后好纪念他们。我接着说其实我们也都不想大老远放下手里的工作跑来调查这个事情关键是你们不肯公布名单不如你们把这个镇上的遇难学生信息都告诉我们得了这对你们是举手之劳而我们也用不着那么辛苦的来调查了。他笑着说我们又不是不允许你们进行调查,但是像你们这种志愿者的调查必须经过团委的批准才可以进行,必须由你们户口所在地的团委批准后通知我们这边的团委,再由这边的团委开介绍信才可以调查。我说不管调查什么都要经过团委批准吗?他很自豪的回答:“当然。”然后他又说:“以前你不知道这些道理现在我给你一说你就应该知道了,所以以后不管什么调查都得先通过团委批准才可以进行,不然都是不被允许的。”他又问你们都去过哪几个地方?我说北川安县彭州该去的我们都去了。他一一纪录下来又问那些地方的情况怎样?我问是说学生遇难吧?情况都比这边好。他又问你们是用什么方式进行调查的。我想到李心的背包里还有我们辛苦调查到的名单,就说都是像今天这样一过来就直接上学校去问。他说你们都调查到多少学生信息了?我说这不还一个名单也没找到就被你们抓起来了吗?他说这不是抓,我们是请你们过来的嘛。我们已经知道你们刚才在几个家长调查了些名单,这个我们必须拿走。我只好交给了他。我说还有什么要问的你看看时间我们都快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他说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就是跟你聊聊天,刚才我们局长已经跟你们说得够清楚了吧?我指着院子里和矮个子聊天的休闲服说那是你们局长吗?他说是的。这时矮个子过来对黑脸发话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快一点。”接着白头发和矮个子一起挤到我这边屋子里来说:“请把你们的包都打开我们看一下有没有危险品。”我说:“这个你们应该很清楚要出示搜查证的。”黑脸警察说:“没有搜查证,你自己打开,我们只要看一下有没有危险品就可以了,不会碰你的东西。”于是我把我的背包打开,把相机包跟生活用品一件件往外掏,矮个子眼明手快发现了包里有一叠文件用手指着说把那东西快拿出来看看。那是备用的一叠空白遇难学生信息调查表,我想了想就拿了出来,他抢过去捧在手里看了两眼就如获至宝哈哈笑着说你们是北京来的吧?说这话的时候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我想我们不是早告诉过你们我们是北京来的志愿者了吗?矮个子招呼白头发跟他一起出去了,只剩黑脸一人要我继续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我说都是内衣内裤不然你自己在里面找好了,他说我不找你都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想起自己的背包外面小口袋里还有这些天的日记,有些紧张起来。这时矮个子又带着白头发过来兴奋的问我:“你们是那个叫艾未未那边的?”我不知道他说的“那边的”是什么意思,也就不置可否,这时几个警察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几份空白表格上,黑脸草草的看了眼我的包说没什么事了把东西都收起来吧。李心这时候也过来了。黑脸拿着刚才做的笔录要我签字,我问李心这个字签吗?李心点点头说没事。我跟黑脸说:“麻烦你先把工作证给我看看,因为你做的笔录第一行就写明对我出示了工作证,可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你的工作证是什么样子的。”他很尴尬的说:“我的工作证放在局里了。”我又找白头发要工作证,白头发说:“下车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们都看过了吗?”李心说:“我忘了您贵姓。”白头发说:“我姓李。”这时其它几个警察都对我说没什么大致的问题你就签吧,这个笔录也说明不了什么,只是走个形式。我签完字他们又要我和李心都按了手印。之后矮个子过来恶狠狠的说:“这次该说的我们都跟你们说了,你们以后不要再来这边了,下不为例,要是下次在这边被我们再碰到了就对你们进行处理。”我说:“我们又没有做犯法的事,可以请您说说具体怎么个处理法吧?”他大概没想到我还会反问所以一听就急了眼:“具体怎么处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杀人犯有杀人犯的处理法,有些杀人犯杀了人却没有被处理,都是看遇到的情况是怎样的。” 我心想:在人民警察心里原来我们都已经和杀人犯相提并论了。

     所长大人进来对我们说:“今天都这个时候了,考虑到你们的人身安全问题,我们决定派一辆车把你们送到德阳去,你们有什么问题吗?”想想之前有志愿者被警察问都不问塞车子里就走的经历,我跟李心说:“太麻烦了,我们可以自己找车回去。”他说:“那不行,你们既然来这边了我们就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万一你们出了什么事我们还不好交差呢。你们先在这里坐坐,等会儿车来了我要两名警员送你们过去。”我说:“来这么久都没看您的工作证呢您能给我看看吗我特别想知道所长跟一般警员有什么区别?”他很尴尬的说:“没区别没区别我的工作证忘带了。”我说“那可以问您的姓名吗?”他说“姓李。”说完这些就出去了所有的警察站在大门口不知道商量什么搞得特别神秘。过了一会儿,车来了,警察要我们出去,我们出去后,有一个和我们一起走的小警察跟另一个警察开玩笑说:“晚上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到成都耍哈?”我问他:“我们要去成都吗?”他连忙改口说去德阳。上车前,我听到所长小声对黑脸警察说:“你们上车不要忘了跟司机说一句去德阳。”

    上车后黑脸坐副驾驶座,小警察坐最后一排,我跟李心坐中间,车开没多久,我跟后排的小警察聊天,问他从这儿到德阳要多长时间,他说到德阳一个小时,但是到成都就要两个半小时了。前座的黑脸转过来瞪了小警察一眼。我大致知道我们会被送到成都去了。车开到京什公路的时候,我问小警察这条路到哪儿的,这时李心也看到了前面的路牌,左转是德阳,右转是成都,我们的车右转了。李心用膝盖碰了我一下。问:“我们这是去德阳吗?”警察连忙说:“去德阳那边的道路在修路,堵车可能一堵就是三四个小时,这边也可以到德阳。”

    道路上方的指示牌不断提醒我们离成都已近,离成都有十公里的时候他们把车开下一条小道,东弯西绕的走到天黑了。在一个十字路口,黑脸警察摊牌了:“有个情况给你们说一下,由于德阳那边的道路不通,只能把你们送到成都了,前面不远就是新都,你们今天夜晚就在那里过夜吧。”我心想:“这也太扯了吧,你们先带我们从绵竹到什坊,又带我们到广汉,又带我们到了这里,这根本就跟绵竹去德阳不是一个方向,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就说:“那你们打算把我们带到哪里下车?” 两个警察商量说送到新都吧.

接近新都,车停了,黑脸下车说这个事情到此结束了,以前你们是做什么的以后你们就干什么去,不要再来我们绵竹了。他上车前,忍不住又问了他一句:“忘了问您贵姓?”他依旧回答姓“李”。

今天遇到的怪事让我不禁推想,难道“李”这个姓在绵竹是如此显赫吗?

     我跟李心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黑暗里行走,边走边聊,李心说:“我就搞不懂他们直接说把我们押到成都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撒谎说把我们送到德阳呢?”我说:“成都跟德阳是两个管区嘛,要是成都警方知道绵竹警方把我们这些志愿者明目张胆的送到他们境内,肯定会跟绵竹警方急,绵竹警察表面上说要带我们到德阳,也是为了万一有什么事以后好推卸他们自己的责任嘛。”又跟李心开玩笑说:“我们老家那边的小县城里,会有很多患病的乞讨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城管把那些乞丐都赶上货车,连夜拖去扔到另一个城市里,被我们称为“人才交流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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