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慧：周森峰“抄袭门”暴露官、学两界的溃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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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官抄袭剽窃丑闻连连爆出，正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刚在人大“全票通过当选”宜城市市长的周森峰也被网友爆料在清华读硕期间发表的论文有严重抄袭情节。根据网友提供对照的两篇论文题目、论域和内容的相似性，周森峰是难以自辩的。抄袭是对他人精神成果的盗窃，一位经组织部门几年考察推举出来“全票当选”的市长涉嫌抄袭，按常理，不可谓不严重。只是，官员中早就流行在职“读” 博、取博士学位的公开作假风气——书他人代读、论文他人代写、学位学校奉送，这种情况下，周森峰的事算不了什么，只不过，“全票通过”没两天就深陷抄袭门，相关部门很尴尬罢了。但尴尬人做尴尬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但特别之处在于，周市长是经由清华大学与襄樊市之间“人才引进合作”特殊渠道直接入仕的，这回的抄袭门就使得官、学两界的溃疡同时呈现在了全社会面前。人格有亏的他仕途得意，只是通过媒体宣传进入公众视野后才使问题得以揭出，开始有了些许麻烦。

无论官场现实怎样，但至少在理论上，有抄袭作假行径的人缺乏诚信，不能为官。可是周森峰一毕业就直接为官且快速升至一个城市的市长。这无疑把现有选官体制的命门暴露在了全社会面前。现有选官体制的要害在于排斥了民众在官员进出上的参与和最终决定权，长期深受诟病的黑箱操作、缺乏公开性不过是这一要害的派生特征。正因为这种根本性排斥，官员的选择和升迁无须要过公众这一关，问题往往被遮盖了起来。可现在是互联网时代，重要官职的任命早晚要进入公众视野，一旦进入，许多过去未发现的问题就可能被公众发现，事实上，近年很多带病入仕、带病提拔的案例就是公众发现的。周森峰抄袭门也是公众借助网络发现的。通过网络暴露的不仅是清华读硕期间涉嫌抄袭，还有那张安然享受他人打伞的照片。老实说，看到周森峰当副市长期间下乡视察时这张照片，心理上的不舒服不亚于抄袭门。尽管妙笔生花的报道说什么“作风民主，经常深入群众”，但这张照片明明白白告诉人们，在这位年轻官员身上，现代平等精神阙如，中国官场病却附体不轻。

抄袭门使现行选官制度不得不面对公众的质疑，却更暴露了学界底线失守、令人不堪的现状。周森峰是清华大学当成优秀人才直接“合作”给襄樊市的。可是一进入公众视野，便抄袭丑闻缠身。名校“优等生”尚且如此，整个学界可想而知。而最近爆出的多所大学学官丑闻，其实跟周森峰事件同为学界风气不堪之佐证。可以说，中国学界抄袭事件频度之高，真的是到了一不留神就碰上一个的地步。

抄袭成风，原因很多很复杂。其中，不良外部环境跟学界不良风气交相副作用是不可忽视的。而不良环境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即前面提到的官员在职“读”博，轻取学位。这对全社会是造假示范，对学界，是抄袭、欺诈歪风的重要推手。

但大学体制病和大学核心价值缺失这两个相互关联的问题才是抄袭频发的根源。由行政主管部门任命而非经由教师认可产生的校长，其他部门官员有的问题，学官也很难独善其身。许多学官，官场通病一样不少，还时有发生学术不端。他们的学术行为不端——无论抄袭或通过在学生论文上挂名来非法占有学生劳动成果，都在对学子进行不良示范。如果说涉足这类个人作弊的学官比例不一定高，那么，另一类作弊却不仅是普遍的，而且是大规模的，这就是：为了应付教育行政部门主导的教学评估而组织全校师生作假；为了取得硕、博授予权而疏通关系、行贿跑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类大规模的造假、作弊已成大学首脑的要务之一，对他们来说，在目前评估体制下，这些活路不得不做，不能不做，任何一所单一学校都很难抗衡这样的体制性力量。而这种大规模的和公开的造假教给学生些什么，对学生心性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人们心照不宣。从这个角度看，周森峰也是现行教育的一个受害者。至于跟金钱、物质利益紧密勾连的现行职称制度、考核指标，无疑也对学界人具强烈的诱惑。这种体制从本质上说就是纵容、鼓励抄袭剽窃的。

但抄袭行为普遍发生的更深层原因，还是大学在价值上的迷失。而独立思想原则长期被放逐、打压、至今地位暧昧，则是致命的。作为学术共同体，独立思想是大学安身立命的核心价值。独立思想得不到尊重的地方，学界不存在可以坚守的学术传统。而学术传统及相应道德、法律的综合力量恰恰可以有效遏制抄袭剽窃。核心价值的缺失使大学从根子上丧失对抄袭剽窃这种在我国低风险高收益不良行为的抵御力，也因此而丧失自尊，不成其为大学。前两年论及于此，写到：这样的大学无论外壳多么华丽，都掩不住魂不附体、校格尽失的窘态。这种大学，不可能在探索真理、批判性发展知识和培养健全人格的大学使命和职责上取得成功，倒是准能“成功”地向世人展现出“大学不该是什么样的”。

而今，从院士、教授、学官以及周森峰这样由名校提供给社会的“优等生”，到处都在爆出抄袭剽窃丑闻，这不过是对“大学不该是什么样的”一种极其难堪的展现。但如果还有自我救赎的愿望，再怎么难堪，涉事者本人和涉事大学，起码应该直面事实，给公众一个说法。

2009年6月28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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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July 01,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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