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下，中国农民新年何处去? 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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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者引：这篇报道谈到了几点农民工在现在经济危机后所不能回避的现实处境。而政府的四万亿救市中 能对这些农民工有一半的帮助就算不错了


22岁的安徽籍农民工孙兆波更渴望能在城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因为他订婚了，承诺要给未婚妻安稳的生活。初中毕业后已有6年打工经历的他，数月前放弃了他一直从事的厨师工作，进入上海宝钢，端起了“铁饭碗”。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却破灭了孙兆波的“城市梦”。半个月前，他和几百名工友被一起“放了长假”，返回安徽老家，等待开工通知……

　　与孙兆波一样，半年前，许多人没有想到，一场源自遥远异国的金融风暴，裹挟了无数中国农民工的命运，让他们提前踏上春节返家的路程，而这路程并不温馨。

　　侨报记者近日在北京、安徽等地走访时发现，不少农民工、农民表示，金融危机的确让他们生活艰难，但随着政策扶持和经济好转，他们坚信新年终会度过难关。一些官员、专家亦表示，真正的挑战在春节后，但金融危机改变不了农民工融入城市化的趋势。

当城市生活更加艰难

　　（1）“还以为端上了‘铁饭碗’”

　　孙兆波告诉侨报记者，在进入宝钢前，他已是餐馆冷菜间的领班，月收入3000多元（人民币，下同），由于餐馆要经常换厨师以变换菜色，几年间，他已在上海市区、昆山、江宁等地多家餐馆工作过。

　　“餐馆收入虽然还可以，但不稳定，所以去年6月份，我进入宝钢开行车，还担任小组长”，孙兆波说，成为宝钢的合同工，他还以为端上了“铁饭碗”，但不久，当全球金融危机使钢铁价格持续走低时，宝钢开始裁员，他虽幸运地通过了考试，免于被裁，却还是被停薪留职，在家等待重新开工的消息。

　　金融危机下同样感到城市谋生愈加艰难的，还有另一位20多岁的安徽籍农民工叶飞。他告诉侨报记者，他跟随父亲在昆山当水电工，因为工地上没有活干，父子俩提前一个月回到老家。

　　“收入少了将近一半”，叶飞说，让他们父子郁闷的，除了收入的降低，还有城市生活用品价格的上涨。

　　（2）“不如提前回家过年”

　　孙兆波、叶飞的例子并非个案。侨报记者1月13日在北京西站看到，上午9点放票的西站早已被前来购票的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返乡农民工、外地学生、返乡探亲者是历年春运的主力，但与往年不同的是，其中农民工的人数明显减少，不少农民工已提前返乡。

　　中国农业部去年12月发布的调查数据显示，农民工提前回流量占农民工总量的6.5%，以此回流量估计，全国1.3亿农民工中已有780万人提前返乡。

　　侨报记者去年12月28日在北京开往南京的T65次列车上看到，车内坐满了从北京返乡的山东、安徽、江苏籍农民工。

　　“工地工程结束了，接不到活、赚不到钱，在北京还得花钱，还不如提前回家过年”，安徽全椒籍张姓民工告诉侨报记者，对他们来说，离春节还有近一个月，回家确实早了些，但别无选择。

　　（3）“农民工与梦想间的隔板”

　　对许多渴望在城市淘金的农民工来说，金融危机让他们在城市中谋生变得更加艰难。他们像寄居城市的候鸟，每年春节前离开，春节后返回。没有人去统计多少民工怀着融入城市的梦想，但无疑，金融危机在他们与梦想间又“竖起一层隔板”。

　　统计数据显示，从流动民工职业分层结构看，吸纳民工最多的行业是建筑业，占41.4%，其次是工业企业。

　　而受金融危机影响，建筑业和工业企业的就业吸纳能力及务工者薪资急剧下降。去年1月至11月，全国房地产开发企业完成土地购置面积3.2亿平方米，同比下降5.9%；完成土地开发面积2.1亿平方米，同比下降2.7%。

　　安徽全椒籍张姓民工即是众多建筑业返乡的农民工之一。他所在的建筑队承包房屋的管道铺设，去年下半年来，开工工地少，项目不好接，且各房地产商都在压低给包工头的费用，农民工的薪资也自然减少。年底时，工程队做完了手头的工程，又没有新项目接上，包工队便提前解散。

　　不仅是建筑业和工业企业，侨报记者近日采访中遇到的返乡农民工来自各个行业。对他们而言，城市生存日益艰难，唯一退路就是返乡，但农村再不是一片不受金融风暴波及的净土。

农村亦非牧歌田园

　　（1）农村种植业受损

　　或许有人认为，农民本身就可以农自养，农民工返乡后，大不了重归土地，但事实并非如此，回到农村后，他们不仅面对金融危机带来的农村经济萧条，还有自身长期脱离土地后的不适。

　　老家在浙江宁波农村的丁小芹告
诉侨报记者，1月5日，她的父母在宁波老家以每斤0.15元的价格卖了4万斤橘子，为卖这些橘子，她家请同村的人忙了一整天：打包、装车、运送到镇上的罐头厂。

　　“这四万斤橘子的6000元，还不够化肥和农药的成本”，丁小芹无奈地说，这点收入不够最原始的成本，更不要说人力、运输等费用。

　　2008年应该是中国桔农最伤心的一年。丁小芹说，她家先后遭遇了柑橘蛆事件和金融风暴对中国农产品出口的影响，柑橘蛆事件让橘子刚上市就遭遇价格寒冬，当时政府曾以每斤0.35元的保护价收购桔农手中的桔子，而往年的市场价在1元以上，多数桔农当时未能忍痛割肉。

　　丁小芹说，比柑橘蛆更严重的打击来自金融危机，随着城乡经济一体化，农村已不再是城市之外的独立经济体，金融危机的影响波及实体经济时，就已迅速蔓延至农村。

　　浙江是商品桔的主要产区之一，每年桔子成熟的时候，大量经销商涌到这里，将桔子卖到各级罐头加工厂，做成罐头后出口国外。而今年，罐头厂出口大幅减少，经销商也不见了。

　　丁小芹说，自己家还算是幸运的，通过关系搞到了镇上罐头厂收桔子的票，才卖出去5万斤收成中的4万斤，“看到剩下的1万斤桔子，更令人难受，虽不值钱，可都是一个一个用手从树上摘下来的，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烂掉”。

　　家住安徽来安的李秀峰亦有类似经历。他有些疑惑地对侨报记者说，“一切都涨，似乎只有农产品的价格低了”，他家尚未收完的棉花还挂在枝头，经霜之后，惨白的颜色让人内心更添哀伤。

　　李秀峰家以每斤0.6元的价格卖掉了最后一批棉花，剩下的则留在地里。他说，棉花刚上市时曾卖到3元多，那时他家的棉花尚未成熟，“国家虽以2块多的保护价收购，但安徽棉花却被检测出不符合国家标准，政府拒收，就只能低价卖了”。

　　（2）养殖业遭遇“寒冬”

　　不仅是农产品，农村的畜牧养殖业也遭遇了寒冬。安徽来安某乡兽医站孙姓站长告诉侨报记者，该地的仔猪价格由2008年年初的最高每斤20元，下降到年底的5元，而饲料价格却在不断上涨，养猪是当地农民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

　　负责动物出境检疫的这位站长说，2008年下半年销往外地的仔猪和生猪比以往下降一半左右，2007年猪肉价格高时，国家给予农户生猪补贴的优惠政策，“由于部分农民的短视，现在已有大量母猪被处理，加之母猪价格低，于是一些农户放任母猪死亡，以领取900元一头的补贴，更有人虚报头数，骗取补贴款”。

　　更让这位站长担忧的，并非眼前价格和外销量的下降。他说，当地是长三角肉产品供应地之一，“农户对未来经济形式不看好，导致眼前不敢投资，一方面造成当前畜牧市场萎靡，另一方面很可能造成新年猪肉市场像去年一样的空缺”。

　　（3）回归后“水土不服”

　　问题不止是恶化的农村经济形式，返乡农民工的主力是“70后”、“80后”、甚至“90后”的年轻人。他们或由于多年的外出打工生涯，荒废了农业生产的技能；或由于刚出校门就加入打工者队伍，根本就对务农一窍不通。此时回归土地，他们显得“水土不服”。

　　即使是种田，对农民工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了。随着国家土地政策的松动和国家农业补贴的加大，土地变成了稀缺资源。

　　为收回原先借给邻居中的两亩责任田，安徽籍农民陈明和家和邻居大打出手。陈要求对方还他家的田，并支付这几年来国家下拨的每亩100多元的补贴款。

　　在农村，侨报记者看到，因为政府的补贴，许多外出打工者宁愿让自己的地荒着，也不愿再给他人种。即使安心种地，人均不到2亩的责任田也不足以维持一家人的良好生活。

　　采访时，不少返乡农民工向侨报记者表示，他们不熟悉农业生产，做副业，既没有技术，也没有资金，而去乡镇企业，一方面招工人数有限，另一方面几百元的工资也远不能让他们满足。

（1）农民：期待政策保障与经济好转

　　留在农村，还是外出打工，对大多数返乡农民工来说，这还是个问题。

　　采访中，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他们将新年寄望于国家对农村的保障政策和将来经济形势的好转。他们期盼，土地流转政策、农业
补贴、农产品保护价、及农村社会保障让一部分农民工回归农村；未来经济形势的转好，则让进城务工不再如此艰难。

　　国家发改委官员称，农民工就业形势的恶化，将对农民收入的增长产生负面影响，目前农民收入结构中，50%来自非农产业，最主要是外出打工，非农产业收入的增量占农民年收入增量的70%以上。

　　2008年12月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指出，要高度重视农民工就业，将“关系经济社会发展全局”。 此会议提出6项促进农民工就业的措施，即：积极扶持劳动密集型企业，稳定农民工就业；加强农民工就业能力培训；扶持有条件、有能力的农民工返乡创业；确保农民工工资按时足额发放；做好农民工社会保障和公共服务；切实保障返乡农民工的土地承包权益。

　　据悉，全国第一劳务输出大省河南针对农民工返乡情况，加快实施“凤还巢”工程，对农民工回乡创业制定系列优惠政策，并安排农民工回乡创业专项扶持资金；安徽省投入1.5亿元资金，建成103个农民工返乡创业园；湖北省农业厅也公开致信全省返乡农民工，引导他们参加各地阳光培训和回归创业培训。

　　（2）官员：真正的挑战在春节后

　　许多专家表示，就业的真正挑战将在春节之后到来。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一位官员此前在接受媒体访问时指出，现在还不构成返乡潮，到底有多少人还会出来打工，才是一个关键性的指标。

　　侨报记者本月在北京站走访时亦发现，除少数已确定新年开工日期的农民工外，大多数返乡农民工表示，暂时不确定新年是否外出，及外出的时间。

　　“农村的就业形势将会相当严峻”，四川省劳动保障厅官员称，受金融危机影响返乡的农民工规模持续增长，“对就业形势已经带来负面影响”。

　　返乡农民工在一段时间内将会滞留农村，从而加剧当地就业压力；农民收入在新年甚至未来更长的一段时间，或将呈现下滑趋势。

　　（3）专家：农民工融入城市化趋势不改

　　不过，一些专家对此则颇有信心。中央民族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张建平此前表示，返乡农民工将有三种情况：一部分加入国家对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中，一部分利用现行的土地承包制度，重新回到土地上，小部分能自主创业。

　　“农民工返乡并非断了出路，而是出现了新的路”，他表示，广阔的农村建设需要农民工，这将为农村的蓄势待发打下坚实基础，国家的政策要注重连贯与落实，如能加快农业方面的立法，将能在最大限度内解决“三农”问题。

　　张建平指出，农民工融入城市是中国发展的未来趋势，即使目前存在许多难题，但这股潮流势不可挡，城市与农村的发展，不能割裂，农业经济的发展再也不能走碎片化的发展模式，在这种趋势下，农民工融入城市成为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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