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锋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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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锋的坐标
来自 一五一十部落分类文章 : 时事观点 发表 收录于6时22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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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野航 | 评论(10) | 标签:时事观点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

《雷锋日记》

前几日，我和人谈起了近三十年来中国社会的得与失，对方举出了一些得失的例子，比如“日子好过多了但安全感差多了、环境变坏了”之类。我说，你说的那些得失算不得什么，这三十年来最大的得就是人不会因为体制、阶级成分的原因而注定依附于权利而求存了；最大的失就是当你想做一个善良的、正直的、利他的人的时候，你得到的来自周围世界的回报是嘲笑、打击、侮辱、伤害；如果你本质上是个一个善良的、正直的、利他的人，就意味着你注定和这个世界的敌对的，你的命运将注定不是被“流放”就是自我“流放”。也就是说，在这三十年里，当“活雷锋”和“傻帽”简直就是同义词。

一部名叫《离开雷锋的日子》的电影非常震撼地总结了这三十年来主导着社会的逻辑：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生活态度不仅不被整个社会的实际运行着的主流价值所支持，相反，由于它触犯了那个实际运行着的主流价值，它会在这个社会备受打压、没有生存的空间！这三十年是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三十年！

用这三十年的逻辑去想问题，我们会发现雷锋的逻辑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人如果不是被严重洗脑，怎么可能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然而，在我们社会三十年来的实际运行着的主流逻辑走到危机四伏今天之际，让我们回头再看看雷锋的逻辑，则不免会生出另外一番感慨来。

让我们重新品品雷锋的那句名言吧：“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是，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

其实，如果我们细品这句话，就会发现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为人民服务”，而在“无限”两个字。

要搞懂什么是“无限”，就需要搞懂什么是“有限”。我每个人都无时无刻不生活于“有限”中。人对世界的认知是有限的，人因此不能完全把握自己的命运，因而自己必然时时刻刻地暴露在“无常”那令人生畏的血盆大口之下。人是不知道下一分钟会有什么事临在自己的头上的。为了克服这种恐惧，人感到必须为自己在这世界寻找一个可靠的保证，比如官位与金钱之类，并赋予它们以“无限”的意义。

对官位与金钱的占有看似能够帮助人在这个世界上得到更多的保证，但其实不然。因为官位与金钱毕竟是“有限”的，它们在“无常”的血盆大口下其实并不比道德、亲情友情提供的保障更坚固。相反，他们或许还会给人带来更多的来自他人的嫉妒、仇视、算计，以及必然要为之付出的不自由的代价和一旦失去这些东西后的额外痛苦。但这也阻止不了人们对官位与金钱的拼命追求，因为，它们被人有意无意地赋予了“无限”的意义，仿佛它们就是过去的“神”。

软弱的人类总是要找个“神”来拜的，至于把它叫做神佛、叫做官位与金钱、叫做“为人民服务”，只是一个社会潮流以及用词的问题。就追求一个被赋予了“无限”的意义的东西而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雷锋和现在自私自利的官吏商人并无不同。

然而纵观人类历史，对“无限”的雷锋式的追求总是被一切文明所推崇的，而贪官与不良商人的追求则是被一切文明所鄙弃的。为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对于一个文明而言，对它自身机体总的来说是有利的东西就一定会被持久的推崇，反之则会被鄙弃。对于生命个体而言，这条“物理”原理也同样是有效的。如果我们拿利他主义与利己主义带来的后果在一个人身上做一个总体的计算，就会发现，利己主义其实并占不了多少便宜。

比如，以占有和索取为乐的人获得快乐的成本其实比以利他助人为乐的人获得快乐的成本更高。一个人可能会为买一辆劳斯莱斯而当牛做马担惊受怕很久，即使愿望达成之后，快乐也会因新的欲望的产生而很快被抵消。对于一个助人为乐的人则不然，简单的去助人，就已经快乐了，且会越来越快乐。

对于大到一个文明、小到一个国家，总的来说它是应该提倡后者贬抑前者的，因为这对一个文明或国家或个人的维持有百利而无一害。然而自工业文明这种文明形态登上历史舞台以来，一种魔鬼般的逻辑却占据了上风，人类自私自利的秉性被极大的放大可肯定、并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这魔鬼般的逻辑就是资本主义以及消费主义的价值观。在这种价值观中，占有比施与更有理，更能体现人的价值。至于这个魔鬼般的逻辑给世界带来了什么，毫无疑问，它已被整个20世纪的人类所经受的一切苦难给印证了。

共产主义的思想是以这种逻辑的对抗者的面目而宣告其存在的，不过，它对抗这一逻辑采用了对遵循这一逻辑的阶级和个人进行肉体消灭的办法。正如雷锋所说：“对待敌人要象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然而，共产主义到头来并没有战胜那个魔鬼般的逻辑，却把自己也变成了它的一部分。为什么会这样呢？道理很简单，共产主义也要人来干，而那魔鬼般的逻辑就隐藏在所有人的人性深处。对那魔鬼般的逻辑做肉体上的消灭就意味着终将消灭到推行共产主义的人自己的头上来，这是不会被“干革命”的人自己坚持到底的。

就拿“为人民服务”这个理想来说吧，“为人民服务”肯定是为人民的需要服务了。可要是人民的需要是自私的，那么，大公无私地为人民服务不就成了为自私服务了吗？这是一个悖论。所以，要解决这个悖论，就只好用强力否定人民那自私的需要、并假定人民是无私的，从而把“为人民服务”提升到了“无限”的宗教般高度，并把它塑造成了一种信仰。

但人性毕竟是顽固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教”在和自私自利的“宗教”的角逐中败下阵来，于是乎，原来那魔鬼般的自私自利的逻辑又登上了“无限”的“宝座”。就这样，在“离开雷锋的日子”里，一个个雷锋的反面们又成了“神”。

随着“金融海啸”所引发的全球经济严冬的步步逼近，那个登上了“神”的宝座的自私自利的逻辑看看就要被“无常”的血盆大口给咬上了，人们不能不迫切的正是这样的一个现实———官位与金钱不是“无限”的，投身其中并不比投身于“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更保险。

人总是要追求“无限”的。不追求“无限”，就意味着人时时暴露在“有限”的血盆大口之下。可人应该追求怎样的“无限”呢？雷锋无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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