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德（湖南）口述“大跃进”（1959-1961）之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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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德（湖南）口述“大跃进”（1959-1961）之23】           (2012-11-25 00:41:56)转载▼
标签： 记忆 文化        分类： 口述：大跃进（1958-1960）


讲述人：黄梅德（女，1919年出生，湖南石门县白云乡竹坝桥村人）
采访人：贾之坦（男，1951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白云乡鸡鸣桥村村民）
口述时间：2010年8月24日
采访地点：黄梅德家中
（整理：吴文光）

采访笔记：
我佩服这个老人的记忆力，对于大跃进、食堂她确实回忆得很细致。可惜就在我采访她后不到四个月就病逝了，我已把她的记忆剪辑进我的纪录片《我的村子2010》。

口述正文：

应付检查，全部出动打夜工

大跃进时，上面经常来检查，打夜工，全部出动，炊事员、喂猪的全部出动，在田里搞那个深耕，铲草皮，背垫子搭的棚，插好多的红旗子。夜间到处只听到“喔喔”叫，搞鼓劲哒！像鬼喊的。发现有人喊不起哒！负责人就说：越吃亏越要喊，搞不起事（干不动活的）的，站在那里也要喊。

李元珍，就是苏堰塘的娘，，那天挑铁矿去，因为下雨没挑到（回来），中午到食堂里就不等（给）吃饭。一些人就在旁边替她求情说：人家又不是不挑，而是落雨挑不到。这样才给她端钵钵饭。她吃后又上山去挑，结果又是恶风暴雨，在那个三峰山上下来不得，就那么又冷又饿都那么睉（蹲）到山上。等雨稍一小点她就摸下山来哒！把门一打开，一脚踏进去，只听到吖（孩子）一声尖叫，喊，李元珍她赶紧点个亮，只见吖困到那大门边还在哭，手边好大一滩血，抱起吖一看，才晓得吖的大手指头都被她踩破哒。原来这吖天黑后见妈妈没回来就爬到大门边望的，望去望来就在门槛脚里歇（睡）着哒，也就在那里喂蚊子。她一脚踏进去，正好踏到吖的手指头。唉！些吖真就遭哇天孽耶的！

为积肥挖坟，挖到我的祖坟

那时候找么哒粪源，连屋里的墙、床角檩条都要拆，连孤魂野鬼的坟都挖完了的，一些积极分子，他管你么哒不么哒孤坟，见坟就挖。

有一天我去那大沟里洗衣去，隔好远就望见那坟山好多人。我一问，才晓得是挖坟的。俺嗲嗲贾文昌（公公），他的坟也埋在那里的，我赶紧甩下洗衣的篮篮，跑到那里去一看，是贾XX的二爷在那里带起搞的。只见贾之开和几个人正在挖他老家伙的坟。他屋里是个地主，他老家伙（父亲）贾春记就埋在那里的，看他是个地主，不挖不行嗨！还不逼到他挖的。

还有几个正在挖俺嗲嗲的坟，我就不让他挖：俺嗲嗲的坟不得你们挖！
那个贾XX他还恶声说：你管我搞么哒？上面要挖就挖，这是上面的精神。
我说：上面的精神？哪你不挖你各人老家伙（自己父亲）的坟山去？
他说：你说挖不得，我偏然要挖。
我说：你个王八狗入的，你再挖下子？
他说：我还连你少嗲嗲（二叔贾武章）一起挖。
我说：贾湖吧！你个贱杂种！你挖哒，你掉脑壳！我也去挖你家的坟！

当时我站在那里，我真的在那里骂他的，找他拼命的。贾湖吧那个东西太贱哒！他的娘老子的坟埋在白云山那山上的茶笼里的，我又不是找不到。他真的要挖，我还不去挖他的？我是打了足主意的。还是旁边的人说：不挖就不挖哒！为公家的事结么些冤搞么哒？这么他才没挖哒！我还是怕他们挖嗨！就和你美伯连到守了两个夜间。

当时那些（挖坟得到的）骨头用粪筐挑去熬肥，就在竹坝桥那街上贾羽章的街檐上，摆得有三口锅，熬那个人骨头的，用个锅铲在那锅里铲来铲去，几个骷髅壳就么翻过去翻过来。我看到哒，硬肉麻！赶紧跑开，快要呕死！那硬是臭好远，一节去不得人（人不能靠近）。后来熬的这水，搞到田里去。有毒，一些人在里头栽秧，手都是烂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