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飞: 南非政治谈判及前景展望[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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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第1期

南非政治谈判及前景展望
    南非政治谈判及前景展望
    陈 一 飞
    一年多来，特别是1989年德克勒克就任南非总统和1990年2月南非黑人领袖、
非洲人国民大会(以下简称非国大)领导人曼德拉获释以后，南非的政治形势发生了
举世瞩目的变化。这一变化的主要标志是当前南非社会政治力量中的主要矛盾双方
——顽固坚持种族隔离制度的少数白人政权和代表黑人解放运动主流的非国大，从对
抗转向对话，开始通过政治谈判寻求废除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途径。商非人民反对
种族主义斗争己进入一个新阶段。这种局面的出现是当今南非国内外诸多因素互相
作用的结果。谈判的过程是双方斗争和妥协的过程，它牵动着南非各种政治势力和
经济集团的利益，促使社会各种力量的分化与重新组合，影响南非的前途和发展。
这对南非同非洲，特别是南部非洲国家乃至整个国际社会的关系都将带来新的变化。
    一、谈判局面的出现
    南非政治谈判解决种族隔离问题局面的出现，是执政的国民党政府与非国大，
经过长期的政治、军事对抗与较量，适应国内外变化了的形势，从各自需要出发作
出的共同选择。为此，双方都调整自己的政策和策略。这种调整并不是从谈判之日
才开始的。
    南非政府的政策调整
    南非当局的政策变化开始于博塔政权的后期。80年代中，南非黑人反种族主义
群众运动迅猛发展，南非当局于1985年颁布紧急状态法，企图扑灭群众斗争的火
焰。与此同时，被迫进行一些改革，取消了一些种族隔离法令。此外，为软化黑人
的斗争，南非当局表示愿同黑人领袖对话，并派高级官员私下与在狱中的曼德拉进
行一系列“严肃对话”，欲使非国大同意以放弃武装斗争为交换条件释放曼德拉和进
行和谈。曼德拉坚决拒绝政府的“条件”。1989年7月，博塔总统“邀请” 曼德拉去他
官邮会晤。舆论普遍认为，两人的会晤开辟了政府与非国大之间直接接触的道路。
（1）不久，博塔总统在南非人民反种族隔离斗争的冲击和国民党内部矛盾加深的
背景下被迫下台。
    以“改革家”面目出现的德克勒克继任总统后，加速调整政策，推行改革以图缓
和种族矛盾，巩固统治地位。1989年9月，他在上任演说中申明对政治改革承担义
务（2），声称要在商非“通过和平手段建立新制度”，“在每个寻求和平的人之间进
行讨论和谈判是走向未来的关键”。（3）10月，德克勒克提出实行改革的五年计
划，其中包括开始谈判和废除种族歧视的措施。1990年2月2日，德克勒克在议会开
幕式上宣布：撤消对非国大、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和南非共产党的禁令；释放
仅因参加上述组织而被判刑的人；废除新闻紧急法规；修改紧急治安法；取消对联
合民主阵线、南非工会大会等30多个反种族隔离组织的限制。同时还宣布，决定释
放曼德拉，并在条件成熟时尽快废除紧急状态法。（4）德克勒克在这次重要讲话
小首次表明，南非政府准备改变政策，“通过谈判制定一部新宪法”，抛弃种族隔
离，建立“新南非”。他呼吁黑人领袖们“和政府一道坐到谈判桌上来”，并特别提到
“曼德拉可以发挥重要作用”。（5）2月11日，商非当局无条件释放了被监禁了近28
年之久的曼德拉。德克勒克的上述行动在商非国内外受到广泛的重视和欢迎，舆论
认为，这是南非人民和国际社会反种族隔离斗争的重大胜利。南非政府在调整对内
政策的同时，在对外政策方面也作了相应的调整。德克勒克以他2月讲话后国内外
的有利形势为转机，发动一场外交攻势，广为宣传南非的“有力变革”，以“洗刷旧
商非”，“塑造新形象”。（6）南非政府力求改善同非洲国家，特别是邻近国家关
系，说服西方国家解除对南非的经济制裁，摆脱在国际社会的孤立处境，同时也为
谈判解决南非问题取得对非囤大的外交和政治主动权。
    南非政府所以对内外政策进行重大调整，加快改革步伐，作出政治解决南非种
族隔离问题的选择，有以下几个重要因素：(一)以非国大为主的黑人解放组织和广
大商非人民进行了长期不屈不挠的反种族主义斗争。特别是80年代中期以来，尽管
南非当局血腥镇压，但黑人解放组织和广大群众反种族隔离制度、争取平等政治权
利的斗争迅猛发展，以非国大为主的解放组织的武装斗争进一步加强，越来越多的
白人也卷入反种族隔离的斗争，形成持续的、全国性的反抗浪潮，在政治、社会和
经济等各方面给南非统治集团以沉重打击。正是南非黑人群众斗争的强大压力，迫
使南非统治集团不得不面对现实，迅速调整政策，推进改革，同黑人就商非前途问
题进行谈判，以缓和种族矛盾，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利益。商非外长皮克·博塔说：
“如果我们不进行改革，那么你们(指白人极端分子)还能在种族隔离的茧子里呆上
多久?”他还说，进行谈判完全是为了白人的利益，“潮流已经改向了，在我们被冲
走以前我们必须变革”。（7）事实上，大多数白人己不同程度地认识到种族隔离制
度没有前途，不少政界和工商界白人已在探索与黑人和解与共存的新出路。南非政
府懂得，非国大是商非黑人反种族主义力量的主要代表，它的领袖曼德拉在南非国
内外享有崇高威望，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因此，要走出死胡同，摆脱种族冲突与对
抗，首先的选择就是承认非国大，释放曼德拉，坐下来同这个主婴对手进行谈判、
(二)国际社会对南非的政治和经济压力。南非政府顽固坚持种族隔离制度、镇压黑
人群众、破坏邻国稳定的行径遭到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1986年美国、欧洲共同体
等对南非实行经济制裁。尽管制裁还不全面、不彻底，但对南非经济以至整个社会
构成巨大的压力。制裁对南非经济打击最严重的是在财政方面。南非银行家承认，
1985年8月西方国家和银行冻结向南非提供新贷款和新投资以来，南非资金外流已
超过110亿美元，用于偿还旧债和支付进口。（8） 1988年底，南非外汇储备仅为
19亿美元，只够支付6周的进口费用。（9）1986年到1989年有550家外国公司撤出
南非。（10）制裁造成商非经济萧条，货币贬值，物价上涨，失业率上升，社会更
加动荡不安，给政府带来巨大的经济、政
    治压力，德克勒克十分清楚这种形势对南非的危险性。他在2月宣布雹大改革
的同时，就疾呼“国际社会重新估价它的立场并对南非正在发生的巨变采取积极态
度 ”（11）。很明显，南非进行改革也是为了缓解同外界的关系，争取取消制裁，
摆脱孤立处境，重返国际社会。(三)美苏关系的缓和为南非出现政治解决局面创造
了有利的国际环境。近几年来，苏美从各自利益出发，调整对南部非洲的政策，特
别是苏联奉行收缩政策，使这一地区局势明显缓和。1988年5月苏美两国首脑莫斯
科会晤时，“深入地讨论了南部非洲地区冲突问题”，表示“愿意举行各种级别的谈
判帮助解决该地区冲突”。美苏配合行动在解决纳米比亚问题和古巴从安哥拉撤军
问题上扮演了重要角色，对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国内敌对双方进行对话，争取和平解
决内战也起了推动作用。去年3月纳米比亚独立庆典期间，德克勒克和苏联外长谢
瓦尔德纳泽在温得和克的会晤，舆论认为是在商非政治发生变革时刻的一次“十分
重要的会晤”。美国《新闻周刊》写道：“苏联人已清楚地表明，他们感兴趣的是谈判
解决问题，而不是持续不断的武装冲突。多年来他们一直责骂比勒陀利亚，而现在
开始同他们的老仇人对话了。这种改变显然是戈尔巴乔夫总构想的一部分。”
（12）南非对苏联的看法也在改变，曾经被比勒陀利亚政权当作“妖魔”和“煽动”向
南非发动“全面进攻”的苏联，现在正被认为在南非发挥着建设性的作用。与此同
时，美、英等西方国家也积极推动南非改革进程，把推进南非黑白对话，解决种族
隔离问题作为最终解决经济制裁的前提。
    德克勒克政府的改革既是内外形势所逼，也是一种以退为进的选择。不改革没
有出路，改革要冒风险，但也提供了机遇。德克勒克说：“我们在走危险的绳索。
如果我们失足倒向右边，我们就会招致越来越尖锐的国内对抗，越来越严重的国际
孤立；如果我们失足摔往左边，我们就将面临无政府状态”。（13）德克勒克现在
想在被动中争取主动，不得不走这根改革的“危险的绳索”，选择时机采取行动，以
获取最大的好处。
    非国大的策略调整
    非国大是南非最主要的、在国际上影响最大的反种族主义组织。它在1960年被
商非当局宣布非法后，创建了军事组织——“民族之矛”，开展武装斗争。非国大一直
把武装斗争作为政治斗争的辅助手段，“以打促谈”。近几年来，在国际大气候的影
响下，南部非洲地区出现缓和局面，南非政府调整政策，非国大利用自己政治上的
优势抓住时机及时调整斗争策略，有条件地接受政府和谈的主张，主动采取有力措
施，使商非政治形势出现了转机。非国大为政治谈判作了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一)表明政治谈判的诚意，提出谈判的指导方针和先决条件。早在1988年，曼
德拉在狱中准备的一“份书面声明中就指出：“当前整个形势的关键是谈判解决问
题”，“为了国家的利益，非国大和政府就有效的政治解决办法进行紧急会谈是必要
的”。同时，他坚持不放弃武装斗争和实现多数人统治的原则。（14） 1989年7
月，曼德拉在同博塔总统会晤后发表声明，表示“愿为创造在南非促进和平的环境
作出贡献”，同时申明“对自己过去28年坚持的立场没有改变” （15）。同年8月，
非国大抓住国民党打出“改革”旗号、忙于大选之机，把该组织的谈判方针和原则交
给前线国家认可。在此基础上，8月21日，非统组织南部非洲问题特别委员会首脑
会议通过《哈拉雷宣言》，提出谈判进程的7点指导方针和为创造谈判环境必须做到
的5个先决条件：无条件释放所有政治犯；解除对所有组织和个人的禁令与限制；
从黑人城镇撤走全部军队；取消紧急状态法和限制政治活动的一切法令；停止一切
政治审讯和政治原因的死刑。这个《宣言》还得到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和联合国大会
的支持，成为国际性文件，使南非政府在谈判问题上处于强大的压力之下。
    (二)统一战略思想，调整斗争策略，重建国内组织。1989年1月，非国大将《争
取民主南非制宪指导方针》(草案)公布于众，以便在非国大内外广泛征求意见，统
一思想，动员人民为实现指导方针提出的目标和原则共同奋斗。1990年1月8日非国
大成立78周年之际，非国大全国执委会发表了一个重要声明，一方面向新上台的德
克勒克提出挑战，要他立即接受《哈拉雷宣言》中提出的先决条件进行谈判；另一方
面强调非国大要“抓住任何可能出现的真正机会，真诚地去寻求达成一项加快结束
种族隔离制度的政治协议”。声明要求其成员在此历史关头，既要坚持非国大一贯
的“战略目标”，又要“讲究策略的灵活性”。“策略必须服从于我们如何指导斗争从
一个阶段推进到另一个阶段，适应变化中的形势。”（16）当然，从对抗到对话的
战略、策略思想的转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正如非国大前总书记西苏鲁指出的：
“问题是许多青年人对谈判还不是真正感兴趣。”（17）1990年1月在卢萨卡召开的
非国大全国执委会会议就是该组织领导层为统一战略、策略思想作准备的一次重要
会议。曼德拉出狱后半个月即赴赞比亚参加非国大全国执委会会议，在会上被选为
该组织的副主席，代主席职务。这次会议加强了非国大的领导机构，制定了今后斗
争的明确战略方针，并决定尽快把非国大总部迁回南非，重建国内的合法机构，同
时决定尽快与德克勒克政府会晤讨论进一步扫除谈判障碍问题。为适应形势的需
要，非国大一些长期流亡在外的干部陆续回国，该组织还开展吸收成员的运动。据
报道，非国大在解禁后4个多月中已有100多万人加入了这个组织。（18）
    (三)与国内其他反种族主义组织和各界人士广泛接触，争取在同政府谈判和向
统一、民主与非种族主义的南非过渡中结成广泛的统一战线。1989年12月在约翰内
斯堡举行的“争取民主前途大会”，是1955年以来南非最大的一次反种族隔离大会，
代表200多个组织的近5000人与会。西苏鲁在会上号召南非人民利用新形势下的“巨
大机会”，“探索新的前进道路”，为结束种族隔离制度而斗争。大会支持非国大的
谈判立场，并决心加强群众运动。同月，非国大和南非各界人士在巴黎举行会议，
商讨消除种族隔离制度问题。会议赞成非国大与政府进行谈判。几年来，非国大领
导人同南非政治家、商人、学者和律师会晤数十次。曼德拉本人多次会晤南非政治
组织领导人，并广泛地向南非白人、企业家、政界人士和青年学生做工作，阐明非
国大政策，解除他们的顾虑。
    (四)争取国际会议的支持，呼吁保持对南非的经济制裁压力。非国大十分重视
南部非洲前线国家的支持。在1989年南非形势转折关键时刻，前线国家首脑多次会
晤商讨形势，研究对策，全力支持非国大同政府谈判的方针和策略。前线国家主
席、赞比亚总统卡翁达在促进政治谈判中起了积极作用。曼德拉出狱后出访非洲、
欧洲和北美各国，阐明非国大关于谈判的立场和态度，呼吁保持对南非制裁的压
力，得到国际社会广泛的同情与支持。
    综上所述，南非和谈局面的形成，是由于南非种族主义政权和以非国大为代表
的解放运动之间长期斗争后出现的力量均势。前者不能用镇压的手段阻挡黑人群众
的反抗，后者也无法用武力推翻白人的统治，于是，政治解决就成为唯一的选择。
国际环境的影响和外部力量的推动也为南非内部政局的变化创造了有利条件。这种
变化有利于南非人民结束种族隔离制度的斗争。政治谈判是斗争新阶段的开始。
    二、“关于谈判的谈判”
    政治谈判是南非政府和非国大双方政策、策略调整的必然结果。这一进程的发
展比人们预料的要快。双方尽管对谈判的立场不同，但都表明了推进这一进程的愿
望。德克勒克宣称，他“保证对谈判承担义务，并促进这一进程”（19）。曼德拉
说：“我们准备谈判任何问题，谈判意味着准备妥协。”（20）迄今，以德克勒克为
首的政府代表团和以曼德拉率领的非国大代表团已进行了两次会谈。会谈基本上是
按照《哈拉雷宣言》规定的“创造必要的谈判环境”的方向进行的，其主要目的是“为
制定新宪法建立基础”的正式谈判扫清障碍。舆论称之为“关于谈判的谈判”。两次
会谈虽有曲折、斗争和干扰，但双方都表现出积极、灵活的态度，因而在消除障碍
方面取得积极进展。
    1990年5月2日到4日，南4t：政府和非国大在开普敦举行首次会谈。会谈后发
表的联合声明说，双方“一致同意对消除目前存在的来自任何方面的暴力和恐吓气
氛负有共同义务，并对局势稳定和在和平情况下进行谈判负有义务”。同时达成以
下5点协议：成立一个联合工作组负责处理有关政治犯的工作；对过去宣布为政治
犯的非国大全国执委会成员等暂时免予起诉，让他们回国参加政治活动；政府将重
新审查现有的安全法规，使其适应南非当前新的政治局势，确保正常的、自由的政
治活动；政府准备取消紧急状态法；双方将建立有效的联络渠道，以便有效地制止
来自任何方面的暴力和恐吓行为。（21）谈判后南非政府陆续宣布免予起诉流亡在
国外的一些非国大干部和同意释放部分政治犯，决定废除种族隔离的某些法令并宣
布部分取消紧急状态法。8月6日，双方在比勒陀利亚举行第二次会谈，就一系列重
要问题达成协议。根据会谈纪要，非国大宣布立即暂停武装斗争；政府则同意释放
非国大的政治犯和分期分批赦免流亡国外人员、立即考虑废除国内安全法的所有条
款、继续审议安全法规以保障政治活动自由、考虑尽快结束纳塔尔省的紧急状态。
双力对南非、特别是纳塔尔省发生的暴力冲突表示严重关切，表示要保证采取措施
促使局势的正常化和稳定。双方认为，“继续谈判制订一部新宪法的道路已经打
通”，并将尽早就此问题进行探索性会谈。会谈纪要认为，上述协议将成为南非“走
向真正和平与繁荣道路上的一个里程碑”。双方号召其他有关各方共同致力于建设
新南非的进程。（22）
    两次会谈取得积极进展是非国大和南非政府双方斗争和妥协的结果。
    第一，扫除障碍的关键是双方结束敌对行动，即：南非政府取消紧急状态、镇
压法规，非国大停止武装斗争。双方经过较量，互作让步，这个问题终于取得突
破。非国大选择时机有条件地中止军事行动，在斗争策略上有利于向政府施加压
力，争取全部取消紧急状态法，限制军警的镇压行动，便于开展合法的群众斗争，
有利于争取全部释放非国大政治犯和流亡人员回国，有利于争取国内外广泛同情与
支持，取得政治上的主动。德克勒克要推进改革就必须取消紧急状态，给黑人以平
等政治地位和政治活动自由，结束动乱不安的局面，稳住多数白人，取得国际社会
的同情，增加谈判资本。
    第二，会谈过程是不断排除干扰的过程。1990年3月底，南非警察镇压塞博肯
城镇黑人和平示威，造成死亡13人，伤400多人的惨案，引起南非国内外舆论强烈
谴责，导致第一次会谈延期。绍二次会谈前夕，南非当局又根据安全法逮捕数十名
非国大和南非共产党成员及一些领导人，借口是查获南非共产党图谋在谈判失败后
用暴力推翻现政府的“证据”。南非政府据此提出要将商非共产党总书记斯洛沃排除
出非国大谈判团的无理要求，其意图显然是要离间非国大与南非共产党的关系，软
化非国大的谈判立场。曼德拉断然拒绝政府无中生有的指控，重申非国大同商非共
产党的巩固联盟，顶住了政府的压力。在纳塔尔省等地不断发生黑人暴力冲突，南
非警察卷入冲突，造成大量黑人伤亡，构成对和谈的威胁时，非国大坚决要求政府
采取措施，制止警察介入，维持治安。同时非国大大力做群众工作，以排除对谈判
的干扰。德克勒克政府对白人极右分子采取又拉又防的手法，以遏制他们对谈判的
冲击。
    第三，围绕谈判的外交较量。第一次会谈结束不到一周，德克勒克和曼德拉开
始了外交角逐。德克勒克赶在6月下旬欧洲共同体首脑会议之前访问了西欧9国，又
于 9~10月访问美国和英国。曼德拉5月先访问非洲，6~7月又访非洲和欧、美14
国，8月访问北欧国家。双方出访的目的都是为了寻求国际支持，斗争的焦点是制
裁问题。德克勒克竭力向西方国家解释他的改革计划，以求它们取消对南非的经济
制裁；曼德拉向有关各因领导人阐明非国大为结束种族隔离而进行的和平努力，呼
吁继续对南非实行经济制裁，保持在谈判中对南非的外部压力。他说：南非种族隔
离制度尚未结束，我们必须继续运用制裁这个斗争武器。（23）在这一场要求取消
或减轻制裁和继续保持制裁的外交较量中，曼德拉赢得国际社会的广泛同情和支
持，德克勒克收效甚微。
    三、谈判的前景
    在谈判的先决条件解决之后，制订南非新宪法的正式谈判即将开始，并将触及
消除种族隔离制度的实质问题。
    关键问题
    (一)制宪谈判的中心问题是权力的分配。正如非国大提出的：“谁来掌握政治
权力和怎样行使这个权力，仍然是政治议程上的首要问题。”（24）非国大认为，
它的“首要战略目标是恢复人民手中的民主权力”，然后“以人民的权力去废除种族
隔离制度并进行社会经济的根本改造”；同时强调：“人民掌握的真正民主应是在一
人一票选举的基础之上建立的非种族主义的社会，而不是以种族集团为基础。”
（25）非国大还主张在新宪法起草过程中成立一个由多种族成员组成的过渡政府，
由它监督起草和通过新宪法的进程，管理国家，监督举行大选并向民主制度过渡。
德克勒克则反对一人一票的普选制，认为实行一人一票为基础的选举，不可避免要
导致(黑人)多数人统治，因此是“完全不能接受的”。（26）他强调种族“分享权
力”，主张未来的宪法制度应以保护“集团权利”为基础。（27）他还反对成立多种
族的过渡政府，以取代目前“选举产生的合法政府”。（28）南非政府不久前提出了
“照顾不同集团利益”的两院制设想。可以看出，在未来政权体制上存在权力如何分
配的问题。黑人要实现多数人统治，而白人要保护少数人(即白人)的利益，实际上
是保持白人的特权。在这个根本问题上，双方立场对立，但仍留有余地。南非究法
发展部长赫里特·维尔容曾说： “政府没有把保护集团利益作为谈判的先决条件，
可以在谈判桌上讨论这个问题，并试图去劝说一些人接受一种与过去不同的制度，
最终将取得广泛的一致。 ”（29）曼德拉也说：“谈判必将涉及两个政治问题：一
是要求在统一的国家实行多数统治；二是白人对这个要求感到担心并坚持要有机构
上的保证，确保多数人统治不意味着就是黑人对少数白人的统治。摆在政府和非国
大面前的这个最困难的任务就是去调解这两种立场。这种和解只有双方愿意作出妥
协才能实观。 ”（30）据报道，曼德拉和德克勒克最近的讲话表明，双方对在大选
后成立多党政府问题上的立场趋向一致（31）。
    (二)制宪谈判的另一个难题是经济政策问题，其实质是财富分配问题。非国大
《制宪纲领》要求“重新分配财富”，主张实行一定程度的国有化。提出“国家应在种
族隔离后的经济中发挥主导作用”，“创造性的国有化是促进经济增长和纠正过去不
公正的最有效的手段”，（32）主张实行混合经济。德克勒克反对国有化，主张私
有化和全面市场经济，担心种族隔离后的经济把国有化作为重新分配(财富）的一
种手段。他还明确表示，不准备在南非的自由企业制度问题上进行妥协。（33）非
国大已与白人工商企业界及银行家进行广泛接触，就种族隔离后经济政策问题交换
意见。曼德拉承诺：“在非国大对国有化问题采取坚定的做法以前，将对这个问题
进行详细研究。”（34）土地问题将是制宪谈判巾的一个尖锐问题。1913年和1936
年的《土地法》把占全国面积13％的贫瘠土地划为 “土著人保留地”，而人口不到
20％的白人却占有其余的肥沃土地，造成黑人极度贫困。非国大要求废除一切有关
土地所有权和使用土地的种族主义的限制，实行土地改革(非国大《制宪纲领》)。最
近又重申“必须公平地重新分配土地”，同时表示对没收的土地给予“某种形式的补
偿”。（35）德克勒克最近表示将在 1991年2月召开的白人议会会议上废除《土地
法》。（36）但是，预料白人农民，特别是阿非里卡人在土地问题上不会轻易让
步。进入制究谈判后，黑人与白人对权力与财产分配问题将会迟到复杂、尖锐的斗
争。但也有可能非国大和政府面对现实，权衡利弊，采取比较灵活的做法，达成某
种妥协的解决办法。
    实质性谈判的最终结果是耍制订一部适合南非实际情况、并为南非绝大多数人
民接受的新宪法，以保证南非向一个“统一、民主和非种族主义的国家”过渡。要推
进谈判进程，达到这一目标，不仅取决于政府和非国大双方的较量和妥协，而且有
赖于南非各种政治力量协调利益，共同努力。目前在白人和黑人两方面都存在对立
的政治势力，成为影响谈判进程的制约因素。
    制约因素
    (一)白人极右势力的威胁。南非白人右翼和极右势力是阻挡南非政治变革的一
股逆流。南非白人最大的反对党保守党和重建国民党以及布尔人解放运动、阿非里
卡人抵抗运动等右翼和极右翼组织就是这种势力的代表。它们约占白人选民的
1／3，在警察中有较大势力。据称，警察中有半数是它们的成员。它们代表荷裔大
农牧场主和土地经营者的利益，顽固坚持种族隔离制度，维护白人的绝对特权，极
力反对政治改革，认为这是“出卖”白人利益，把政权交给黑人， “把南非引向共产
主义、混乱和流血”。他们举行集会、示威游行等活动，反对德克勒克的改革政
策，要求恢复白人特权，保守党要求白人议会重新选举，将德克勒克赶下台。该党
领袖特鲁尼赫在有6万人参加的集会上号召进行布尔人“争取自由的第三次斗争”。
极右分子在示威中挥动纳粹旗帜，狂呼“绞死曼德拉”；号召其支持者举行罢工罢
课，进行自卫武装，扬言进行“武力反抗”，提出要在南非建立“独立的阿非里卡人
家园”。尤其是新纳粹阿非里卡抵抗运动等极右组织气焰嚣张，制造恐怖和破坏事
件，抢夺武器，进行暗杀活动。扬言要行刺德克勒克、曼德拉和大主教图图等。这
些极右势力人数不多，但敢于铤而走险，危害性极大，是南非改革进程中的一文不
可忽视的破坏力量。
    (二)黑人内部的矛盾与冲突。去年，南非出现了多起大规模黑人内部的暴力冲
突。3月份的一次冲突发生在纳塔尔省，造成300人死亡。冲突双方是以南非最大的
非洲人部族祖鲁族为基础的因卡塔(祖鲁人文化解放运动)的支持者和非国大及其所
属的联合民主阵线及南非工会大会的支持者。几年来这个省的暴力冲突一直未能妥
善解决，已有约4000人在互相仇杀中丧生。8、9月间因卡塔和非国大支持者的暴力
冲突波及德兰士瓦省的约翰内斯堡周围数十个黑人城镇，至9月初死亡人数达800
人。这些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固然有部族因素，但更有政治背景。号称有170万支持
者的因卡塔主席、夸祖鲁“黑人家园”首席部长布特莱齐一贯反对武装斗争，反对国
有化政策，反对国际社会对南非的经济制裁。他对未能参加目前同政府的谈判甚为
不满，声称“我过去一直是，现在仍然是在舞台中心。我一直认为南非问题应该通
过和平手段解决”（37），指责非国大企图在种族隔离制度消灭后的南非一统天
下。非国大在同政府寻求政治解决南非问题时，如何注重和团结在国内外有较大影
响的因卡塔及其领袖做得不够，造成矛盾加深。黑人的冲突为军警中的右翼分子所
利用，加速和扩大了动乱，对和谈进程带来不利影响。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
阿扎尼亚人民组织等黑人解放组织反对非国大与政府政治谈判，认为这是对反种族
主义斗争的“背叛”，宣称仍将继续进行武装斗争。这些组织代表相当一部份黑人青
年的激进思想和政治倾向。黑人内部的分歧和冲突影响着谈判进程的发展。
    由此可见，南非政府和非国大在寻求结束种族隔离间题的政治谈判中，遇到各
种反对势力，构成和谈进程的制约的因素。排除干扰，减少阻力是德克勒克和曼德
拉都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
    新宪法，以保证南非向一个“统一、民主和非种族主义的国家”过渡。要推进谈
判进程，达到这一目标，不仅取决于政府和非国大双方的较量和妥协，而且有赖于
南非各种政治力量协调利益，共同努力。目前在白人和黑人两方面都存在对立的政
治势力，成为影响谈判进程的制约因素。
    制约因素
    (一)白人极右势力的威胁。南非白人右翼和极右势力是阻挡南非政治变革的一
股逆流。南非白人最大的反对党保守党和重建国民党以及布尔人解放运动、阿非里
卡人抵抗运动等右翼和极右翼组织就是这种势力的代表。它们约占白人选民的
1／3，在警察中有较大势力。据称，警察中有半数是它们的成员。它们代表荷裔大
农牧场主和土地经营者的利益，顽固坚持种族隔离制度，维护白人的绝对特权，极
力反对政治改革，认为这是“出卖”白人利益，把政权交给黑人， “把南非引向共产
主义、混乱和流血”。他们举行集会、示威游行等活动，反对德克勒克的改革政
策，要求恢复白人特权，保守党要求白人议会重新选举，将德克勒克赶下台。该党
领袖特鲁尼赫在有6万人参加的集会上号召进行布尔人“争取自由的第三次斗争”。
极右分子在示威中挥动纳粹旗帜，狂呼“绞死曼德拉”；号召其支持者举行罢工罢
课，进行自卫武装，扬言进行“武力反抗”，提出要在南非建立“独立的阿非里卡人
家园”。尤其是新纳粹阿非里卡抵抗运动等极右组织气焰嚣张，制造恐怖和破坏事
件，抢夺武器，进行暗杀活动。扬言要行刺德克勒克、曼德拉和大主教图图等。这
些极右势力人数不多，但敢于铤而走险，危害性极大，是南非改革进程中的一文不
可忽视的破坏力量。
    (二)黑人内部的矛盾与冲突。去年，南非出现了多起大规模黑人内部的暴力冲
突。3月份的一次冲突发生在纳塔尔省，造成300人死亡。冲突双方是以南非最大的
非洲人部族祖鲁族为基础的因卡塔(祖鲁人文化解放运动)的支持者和非国大及其所
属的联合民主阵线及南非工会大会的支持者。几年来这个省的暴力冲突一直未能妥
善解决，已有约4000人在互相仇杀中丧生。8、9月间因卡塔和非国大支持者的暴力
冲突波及德兰士瓦省的约翰内斯堡周围数十个黑人城镇，至9月初死亡人数达800
人。这些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固然有部族因素，但更有政治背景。号称有170万支持
者的因卡塔主席、夸祖鲁“黑人家园”首席部长布特莱齐一贯反对武装斗争，反对国
有化政策，反对国际社会对南非的经济制裁。他对未能参加目前同政府的谈判甚为
不满，声称“我过去一直是，现在仍然是在舞台中心。我一直认为南非问题应该通
过和平手段解决”（37），指责非国大企图在种族隔离制度消灭后的南非一统天
下。非国大在同政府寻求政治解决南非问题时，如何注重和团结在国内外有较大影
响的因卡塔及其领袖做得不够，造成矛盾加深。黑人的冲突为军警中的右翼分子所
利用，加速和扩大了动乱，对和谈进程带来不利影响。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
阿扎尼亚人民组织等黑人解放组织反对非国大与政府政治谈判，认为这是对反种族
主义斗争的“背叛”，宣称仍将继续进行武装斗争。这些组织代表相当一部份黑人青
年的激进思想和政治倾向。黑人内部的分歧和冲突影响着谈判进程的发展。
    由此可见，南非政府和非国大在寻求结束种族隔离间题的政治谈判中，遇到各
种反对势力，构成和谈进程的制约的因素。排除干扰，减少阻力是德克勒克和曼德
拉都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
    当前，南非社会的基本矛盾仍然是种族矛盾，因为造成这一矛盾的根源——种族
隔离制度依然存在。但是，随着南非政治形势的迅速变化，解决矛盾的主要形式已
从对抗转为对话。围绕这种政治较量，南非各种政治力量之间的关系正在发生变
化。南非白人政权与非国大这两个以前的“死敌”走到了谈判桌前。但是，在制宪谈
判的实质问题上双方还将会有激烈的较量和斗争。目前政府和非国大都在研究对
策、积聚力量、扩大队伍，为正式谈判和争夺权力作。积极准备。国民党去年10月
通过决定，将吸收所有种族的人参加该党，显然是为下一步组成多种族的“温和”联
盟创造条件。舆论分析，国民党有可能与“因卡塔自由党”结盟。德克勒克已邀请南
非所有党派和团体同政府会谈，并召开“黑人家园”、印度人议会、有色人议会代表
团开会，讨论制宪问题，另外，争取更多的白人选民支持他的改革计划，采取措施
控制警察，削弱白人极右势力。非国大面临的任务是巩固自己的队伍，组成一个基
础广泛的联盟，以便同政府进行较量，并为今后新政权的建立作准备。今后的制宪
谈判涉及到南非各种族、部族、党派的利害关系，它们都将在这一场政治较量中选
择自己的位置，表明自己的态度，争取自己的利益。通过政治谈判结束种族隔离的
日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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