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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为什么要问这些孩子的名字,还记这些家长的电话,你们是谁派来的?来这干什么?想用这些干什么?”
“我们对这个好奇,就是想来问问,我们在网上看不到关于向峨乡的信息和伤亡情况。”
“网上都有公布,你们怎么没看到呢?网上都有公布数字,写得很清楚。”
“网上只有数字,看不到学生的名字,我们想知道具体的名字。”
“你们要名字干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
“你觉得我们能干什么?”
“你们能干的太多了……给别的国家提供信息,让别的国家有理由拿这个攻击我们。”
“这是天灾,别人为什么要用这个攻击我们?难道这不是天灾?”
09年4月10日
一到都江堰就搭车去向峨乡,司机跟我们讲都江堰在地震中垮了很多房子,沿途的房子都不能住人,没有窗户的空架楼,墙面上裂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有的楼都已塌陷,很多人依旧在这种楼下摆摊位卖东西。沿途的空地上能看到一排排的板房,据司机讲,现在部分当地居民都在板房里生活,几所垮塌学校里幸存的学生也都在板房里上学。
经过蒲阳,上了山路,司机指着路边新建的一栋栋四层小楼对我们说这就是向峨。
这里让我感觉不曾有过地震。司机说因为胡锦涛和温家宝都来过这里,这里是地震中的重灾区,也是震后重建的重点,这里的每户村民可以免费得到人均35平方米的住房,失去孩子的村民可以得到更多。
司机说向峨乡原来的中小学全部坍塌了,现在正在重建,中小学坍塌后幸存的学生很少。说着我们便到了正在新建学校的位置,司机说这边的学校要在九月份之前建完,然后让学生能在新学期进入新的学校。
学校的斜对面,有几栋新建住宅楼,我们走了进去,几户居民在楼下聊天,其中一个居民说他们这个小队有四户人家的孩子在地震中遇难了。此时见一男子开一辆面包车来此便说:“他们家的娃就在这次地震中遇难了。”
我们询问这个司机能否告诉我们遇难孩子的名字,他说孩子叫张凤,女,14岁,是向峨中学二年级一班的学生,司机叫张大军。
“张凤她们班有多少个学生?”
“50多个学生”
“有幸存的吗?”
“没有”
“学校伤亡有多少?”
“大概400个”
“您还知道其他孩子的名字吗?”
“不知道”
“能告诉我您的手机号吗?”
“可以”
其中一个村民从楼上喊来了另一位失去孩子的家长。孩子名叫苟鑫,女,15岁,她说同张凤一班的还有一个,叫贾益聪,男,15岁,也遇难了。还有一个叫石小虎的,10岁,在向峨小学上学。
刚把这些名字记下来,就有几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人站在我们面前。
“你们干什么呢?”
“我们来看看灾区。”
“你们是记者吗?”
“不是。”
“有人举报你们在这非法采访。”
“我们不是记者,我们没有采访。”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位“制服男”把我们带到向峨乡派出所,要求我们出示证件,把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取出来放在桌子上,把照相机与摄像机里跟向峨有关的资料全部删掉。把我们记录的遇难学生的名单从本子上撕下来。要求我们坐下来,问我们从哪里来,到向峨来什么事,为什么非法采访。
“我们说来看看,不知道地震这里的情况是什么样,因为在网上看不到有关向峨的信息,这儿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你们不懂当地的局面,不了解情况,就应该先问我们。不应该问当地村民,你们到这儿,应当先向政府报到,村口有个不准拍照,不准摄像的牌子,你们不懂这里的规矩,出了问题怎么办?我们是接到村民举报才抓你们的,村民举报你们是非法采访,你们是什么组织,是谁派你们来的?”
“我们没有组织,我们是个人,只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没有组织?我们这有民间组织,有政府派来的,有记者,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
“我们没有组织。”
“你们如果是记者,我们可以协助你们在当地调查,你们没有记者证,没有组织,那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我们只是看看。”
这时警察好像想起来什么,让旁边人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包来。
“你们给我看了证件,我也给你们看看证件。”
“把东西都收起来吧!”
然后给我们照相,正面两个侧面共三张。又进来两个穿便服的。其中一个说:“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我不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我是国保的,你们都问过几个家长?”
“一个,张大军。”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想把名单放到网上去?你认不认识艾未未?”
“是,认识。”
“放到网上干什么?”
“让关心这件事的人知道得更清楚,知道更多关于地震的信息。”
“是艾未未派你们来的吗?”
“不是,是我们自己要来的。”
“是不是想补充他的博客上的学生信息?”
“当然需要补充。”
“你们做这个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了。”
“你们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没有必要让那麽多人知道。我在新建小学挖了三天三夜,我都不知道挖了多少。”
“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具体的信息,让关心这个事的人知道更多,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又能怎么样呢?你也看到这些灾民安置的情况,你觉得怎么样?挺好的吧?”
“是啊,这里是不错。”
“还没吃饭呢吧?我带你们去吃饭吧,我请你们。”
吃饭时我们问他:“你觉得我们能弄到这些学生的信息吗?”
“绝对不可能,我们核对完你们的信息就可以带你们下山了。你们今天回成都吧?以后就不要再来这儿了,也没必要做这件事情。”
后来就带我们下了山了。到了都江堰发现没带刚刚询问的材料,又返回向峨乡派出所。见到了派出所所长。
……
“你们的这种行为是给灾后重建捣乱,破坏灾后重建。本身灾民都已经忘了这件事了,你们这么一来,又勾起了他们的痛苦,你们这叫揭人伤疤,灾区的人民不欢迎你们,政府不欢迎你们,我们也不欢迎你们,不需要你们的关心。”
“教育归教育,饭还是要吃的。我们请你们吃正宗的四川菜。”
饭后,叶大队问我们想去哪里?
“我们想今晚住在都江堰。”
“要不今晚你们回成都吧?”
“现在都九点多了,太晚了。我们能住在都江堰吗?”
“你们今晚最好还是不要住在都江堰,哪怕明天再来也行。”
那我们能住在一个离都江堰较近的地方吗?
“那就送你们到郫县吧。”
“以后就别再来了,再来不到半小时我就有知道了。明天你们去哪呢?”
“去青城山吧。”
“留个我电话吧,我知道你们的电话,你们也记一个我的,青城山的门票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我姓叶。这是我的电话:1388216xxxx”
09年04月11日
今天我们又回去了,一到向峨乡就开始下雨,我们在乡里山路上转了几圈,在一个写了“拆”字的房子前看见三位老年妇女和一中年女子在聊天,便下车向他们走去。
“你们怎么坐在这个要拆的房屋前?这屋子是震坏了吗?要“拆”?
“不是,我们在那边分了新房,房子有裂缝,告诉他们来修,还没修好,所以就回到这老屋,坐下来聊一下吗?”
“我能进屋看一下吗?我能拍吗?”
说着我便向屋里走去。屋里很暗,门口的中年妇女已经在屋里,正在打电话:“我们这有人来访……”
我快步走出屋跑上车离开向峨。
一路天空渐渐变晴,我想我真的再也不想去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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