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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冉云飞 | 评论(4) | 标签:书籍, 吴虞, 出版
这是《生活》杂志谢丁兄来成都给我做的一个专访,我在外地,不方便写文章,且在周末,为了让朋友轻松一下,特贴这个与我即将出版的的新作《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有关的采访在敝博,以便朋友们对我这本新书有更多的了解。2009年4月18日10:50分于遂宁
谢丁:冉云飞专访:时代的病人
1、
1921年2月底,吴虞终于等来了北京大学的聘书。北大开出的条件颇为丰厚,直接以教授聘任,月薪260元。通常到北大当教员,一般须试讲一年左右,没什么问题,才能升为教授。吴虞算是一个特例,这全靠他在《新青年》上打响的名声。
此前四年,吴虞在《新青年》发表了一系列攻击孔家店的文章。这本杂志由陈独秀创办于1915年,是当时中国攻击儒家总体价值体系的标杆。吴虞以《吃人与礼教》一文成名。在新青年同人中,他和陈独秀二人,非孔非儒最为有力。
那年,陈独秀已将《新青年》搬回上海,编辑同人之间开始分化,杂志已近分崩离析。但远在成都的吴虞,正力求早日前往北京。他的堂弟吴君毅,写信对他说,北京才是人才荟萃之地,怀才抱器之士,来此间不愁无用武之地。如果留在四川,徒遭白眼,永无出头之日。
吴虞正急欲脱离成都的现实困境。因反对儒家思想体系,他已经被成都主流教育界围剿封锁。长达八年,吴虞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没有任何一家教育机构敢聘请他。他写的文章,四川媒体也从来不登。虽然此时吴虞在外界已获得盛名,但成都的死水还是让他快憋不过气来。而在北京──全国文化运动中心,那里的新文化运动骨干们,都是吴虞非孔非儒观点的支持者。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北京都将给吴虞带来自由。
多年来,吴虞和北京《新青年》同人之间只有神交。他和陈独秀通过几次信,所投稿件大多也有陈独秀编发。但他最欣赏的是胡适。1920年,吴虞的女儿因为出国留学,胡适做了担保,他才第一次提笔写信给胡适,表示感谢。
直到半年后胡适才回信一封,说“我是很敬重先生的奋斗精神的,年来所以不曾通一信、寄一字者,正因为我们本是神交,不必拘泥形迹。”同时,胡适也表达了他对吴虞在成都境况的支援:“先生廿年来日与恶社会宣战,恶社会现在借刀报复,自是意中之事。但此乃我们必不可免的牺牲——我们若怕社会的报复,决不来干这种与社会宣战的事了”。”
但成都的氛围远比北京更为保守。吴虞不仅在言论上攻击孔儒,他还因财产纠葛,一纸诉状将父亲告上法院。这引起卫道士群起攻之,将吴虞视为成都的污点。而吴虞是一个很在乎外界评价的人,他在成都没有丝毫满足感。
只有通过阅读外界报刊,吴虞才能从精神上寻找到支撑。在成都,“华阳书报流通处”是他和外界沟通交流的重要支点。彼时,书报流通处刚刚兴起,读者可以在这里买到全国各地的刊物,从而摆脱因交通不畅和信息不通带来的封闭。从北京辗转而来的新文化力量,通过书报流通处传递到吴虞手中。他在这里第一次看到《新青年》,并萌生投稿的意愿。
拿到北大聘书后,在等待北大汇来路费的同时,吴虞到华阳书报流通处买了一本《北大纪念册》,此为北大自印,流传至成都。但凡与北大有关之事,吴虞都有留心。他阅读《蔡孑民言行录》,还向周围的朋友打听北大是非。他高兴的,小心翼翼的,做好一切北上准备。
吴虞能到北大教书,主要是他堂弟牵线,最终由中文系(国文部)主任马幼渔定下此事。堂弟来信告诫说,“北大党派复杂,初到此间,若不悉其内容,恐动辄得咎”。1921年4月6日,吴虞从成都出发,在重庆停歇数日,最终于5月7日清晨抵达北京。
当天,他和堂弟一起到中央公园来今雨轩看牡丹,约见马幼渔、马寅初、蒋梦麟喝茶。在日记里,吴虞如此描述他在北京的第一天:“幼渔、梦麟意见极反,而外面周旋,仍丝毫不露,足见江浙人之有心也。”
这一年,吴虞49岁。除了比蔡元培小5岁,他比《新青年》同人都年长。在四川长期受压抑的心态,导致吴虞察人观事,都持怀疑态度。在公共场合,吴虞尽量谨小慎微。但在日记里,吴虞记录了他周围所有人的“丑事”。和他交往的人,几乎都被他在日记里攻击过。而对于他自己,日记里满满当当,都是别人的赞誉之语。
离开成都时,吴虞或曾期待北京能带给他个人声望的增长,或许学问也可有精进。但在北大四年,吴虞成就稀疏。他仅有的声望,仍局限于之前批孔批儒的文章。脱离了成都保守派的土壤,他激进猛烈的批判仿佛失去了对象。
在北京,吴虞再也没写出哪怕一篇名噪一时的文章。
2、
吴虞的日记出版,已是60年后,1984年。那时冉云飞还在四川大学中文系念大二。多年后,他读《吴虞日记》不下十遍,写成《吴虞和他生活的民国时代》一书。吴虞不会想到,他一生无真正朋友,而在他死去半个世纪后,另一个居住在成都的知识分子,成为最了解他的人。
冉云飞对吴虞的情感也经历了波折。他本来是想向这个“老英雄”(胡适语)学习,向他看齐。但翻阅日记后,他却发现吴虞身上有许多不可捉摸的东西。在自序里,冉云飞写道:
“ 我发觉他既是中国社会的病人,也是中国社会之病的参与者、清理者、治疗者。他既勇又懦,既狡又直,既世故又不乏孩子气,既好名利又喜读书。他是一种古怪的结合体。这种古怪的结合,仿佛中国古堡里突然搜出了一份西洋地图,让你产生不配合的晕眩感。这种错位,让我感到困惑迷惘,不知所措,难以切入,但这更加激起了我对他的兴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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