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名学生的名字少一个字 09.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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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EntryBody"> [<div id="articleBody" class="articleContent">4月18日
早上起来，买了几只桔子，先到大姐的“红太阳串串香”火锅店，大姐不在，打工的小妹正坐在门边串豆腐串。留下桔子，请小妹转达谢意。

接到Hong打来的越洋电话，说她和Adem有点担心我的安全。参加公民调查以来，不断收到朋友们的电话、短信或邮件，关心问候。感动之余，也惭愧自己以前很少做这样的事，对朋友疏于问候。让她放心，我已经是一个理性的成年人，知道哪些可为哪些不可为，不会去做什么鲁莽的举动了。

坐13路公交车到底，在城市边缘的马路边，远远看见一片建筑群，显得挺巍峨，那就是都江堰中学（高中）。整个学校就象是一座孤岛悬于海外，只有一条长长的通道与大陆相连。通道上停着几辆面的，显得空荡荡。通道的尽头是门卫的亭子，亭子后边的学校大门紧闭。

先去马路后边的小饭馆叫了一碗面，坐下来慢慢吃，想着怎么突破“封锁线”。设想了种种可能，包括直截了当地进学校去找。那个姓梁的17岁少年，去年在这里读高一，地震后先走了4个小时的路赶回家，又赶到初中的母校向峨中学，参与救人和现场工作，他曾负责登记向峨中学遇难学生的名单。谢贻卉曾在调查手记里提到过他，听说他被打了招呼，有人去要过名单他没给。
我并不想去找这个少年去要什么名单。我只想见见他，告诉他我赞赏他在地震救灾中的出色表现，我正在参与“公民调查”这件事，建议他找时间去了解一下，仅此而已。我想到了他的老师、校长，还有地方政府的干部可能关照过他，可能向他解释过找他要名单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动机，以及这份名单的意义、性质等等。我不想用另一股暴力去拉扯他，想建议他从更多的角度出发去了解，判断。

出于这些考虑，我不想贸然行事，给他带来麻烦。在考量了种种方案之后，我隐隐觉得此事宜退不宜进，宜缓不宜急。于是又跳上公交车回市区，到网吧写调查日记。写完觉得身心疲惫，十天来不曾感到如此疲惫过。我想回家休息了。
下机结帐，问服务员去车站的方式，答曰三轮，三块钱。
出门拦了一辆三轮，说去车站，小伙司机竖起4根手指。我忍住笑说“都是3块的嘛，我是本地人”，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回身发动了车。下车时，我掏出一把零钱，数出3元递过去。小伙伸手接着，憨憨地一笑，我忍不住又抽了一元递过去。

车行在成灌高速上，窗外绿化带成排成列，修剪得平平整整。天色阴沉，刚下过雨的路面泛着灰白色，没有表情。车棚上吊着的电视机先是播了一段李连杰主演的功夫片，20分钟之后改播甜腻煽情的流行歌曲MV。因其年代久远，听着不象当年流行时那么刺耳了。乘客们无语闷坐，不时有人接听电话，或简单交谈几句。四川方言，我听得似懂非懂。车声、音乐声、人语声纺织景，我渐渐失神。

这一切，似真实、又似幻梦，二十年前在家乡辽宁各城市间奔波的感觉浮上来，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4月19日
从小鹏家出来时，他还没起。背包下楼，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道别。在成都的几天，分别住在小鹏和欢庆家，多亏有朋友，才不致太凄惶。

在等徐烨的电话,需要等钱买车票。
先去网吧上网，整理昨天的日记，看看邮件。家里有几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11：26
找到何新泉（音）的电话，是前天写名字时忘了孩子名字中间那个字怎么写的女人留给我的，说是孩子爸爸的号。
发了条短信：
何大哥，你好！我是志愿者杨立才，在做512遇难学生名单的调查，前天跟你妻子见过面的。请问你们能告诉我你家孩子的名字、年龄、在向峨中学几年几班吗？

13：05
收到短信回复：
杨先生：你在调查何江的生事（疑是身世之误）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分两条再回，第一条：
是调查遇难学生的名字、年龄等最基本的信息。我们希望在悼念和纪念遇难者的时候，知道他或她的名字，这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地震过去快一年了，我们生者，不该忘了遇难者。
第二条：
政府只公布了数字，没有公布名字，我和别的人就自己志愿来调查。我们已经找到并核实了4827个遇难学生的名字。其中也有向峨中学的遇难学生。

14：15
找到刘家琨办公室的冯喜取钱，说了只要500块，送下来的却是1000块。要退500，冯喜不肯收。只好收下，回头老艾那里报帐。

和南都周刊的记者杨猛在小店吃了饭，去车站买票。1364次，成都——北京西，后天早上到。

到晚上8点，没再收到何新泉的回复。
  
这趟参与“公民调查”，通过走访共核实了18名遇难学生的名字和基本信息，其中一名学生的名字少一个字，有待家长确认。
  
巩凡，  男，12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四班
李冬梅，女，13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四班
李雪林，女，12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四班
林飞，  男，13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四班
王浩，  男，13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四班
王雪，  女，14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二班
王阳，  男，14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三班
杨凡，  女，12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四班
张小兰，女，13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四班
钟会林，女，13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三班
朱玉丹，女，14岁，江油市太平二中初一三班
王苗，  女，16岁，都江堰市向峨中学
张雪，  女，都江堰市向峨中学
陈小英，女，都江堰市向峨中学
孙光亚，男，都江堰市向峨中学
袁军，  男，都江堰市向峨中学
王小雪，女，17岁，向峨中学初三。
何？江，都江堰市向峨中学

希望在我念着这些名字的时候，他/她们已经展开翅膀，从废墟中升起。希望他/她们从毁灭的校园，从倾颓的家园、从四川灾区的上空升起，飞翔在每一处有人类栖居的地方之上，永葆快乐和天真。希望他/她们护佑着我们这些幸存的人，护佑今后的孩子们，不再生存于恐惧与悲情之中。

公民调查 杨立才
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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