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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学良:两个代表(题目为博主擅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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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4-21-2009 06:33:2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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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阿丁
昨天,4月15日,是前中国共产党中央总书记胡耀邦逝世20周年。胡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 在中国当代政治史上代表了什么?

胡是属于被海内外很多人——既包括华人,也包括非华人——所纪念、尊重、乃至感激的中国领导人之一,因为他身上有一些非常罕见的素质。我觉得,胡身上特有的素质,可以归纳为两点,若用中国的当下的政治术语来套,可以称为胡耀邦的“两个代表”。大家马上就会明白,我这说法是套用了中国的官方话语体系“三个代表 ”。我本人对“三个代表”的提法基本上是赞同的。遗憾的是,“三个代表”在中国,多半留在纸面,在现实中太少。

我为什么把胡耀邦身上特有的素质称之为“两个代表”?我觉得第一,他代表了一种更文明的政治,或者说代表了一种更高的政治文明。这个比较级的“更”,是指与中国当代的政治现实相比,与人们在绝大部分时间所能观察到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行为相比,胡代表了一种更文明的政治。他的第二个代表,在我看来,是代表了一种以人为本、以民为本的施政的理想主义。下面,我会以我的观察,还包括我自己多年前在中国国内的亲身经验,来解释为什么我要特别强调胡身上的这“两个代表”。

胡代表了一种更文明的政治。我指的是,1949年以后至少到1970年代末,中国的政治主流一直是以某种原则、某种方向来界定。对这种取向和原则概括得最精炼的是林彪。他于1966年5月18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讲话中提到:“什么叫政权?政权就是镇压之权。”

《中共中央批示》——有权力批发中央二把手讲话的,只有中央一把手——在向全党转发林彪讲话时强调,“这篇讲话对毛泽东思想做了全面的、正确的、科学的评价……是活学活用的典范。”

林彪的这句名言,充满高度的智商和政治敏感。他对身边几十年政治斗争的观察,对毛“以阶级斗争为纲”和“全面专政”的理论,以及在实践中靠一波又一波政治运动为主题的中国当代政治,做了一个实事求是、简明扼要的概括。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60年,前一半在毛领导下,全国就是持续的政治斗争的血泪战场。每一波斗争所打击镇压的对象,有交叉也有不同。开始时,是打击和镇压所谓“老的阶级敌人”。等到一波波的斗争把各种“老的阶级敌人”都基本上打得差不多了,这部“ 政权就是镇压之权”的机器,就需要发明创造新的打击镇压对象,才能够继续运转下去。

所以“政权就是镇压之权”的这部机器,在毛近30年领导的时间里,差不多把中国社会所有的阶层,包括统治集团自身的一部分,都一批又一批的用精巧的和残酷的方式——有时是这两种方式的交替,有时是两种方式的完美结合,给打击和镇压下去了。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担任过中共中央几个重要职务的胡耀邦,在其中一个职务上的作为,被当时和以后很多人最感激的,是他作为中央组织部部长时期的平反冤案。

这段历史,前人民日报高级记者戴煌在《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一书中,有具体的描述。胡在那几年所做的事情概括起来,就是力图把1949年到毛去世为止,不断把“阶级敌人”单子拉得越来越长、扩得越来越广的残酷过程,停下来。不但要停止,而且要尽可能裁减“阶级敌人”的单子。

胡耀邦在毛之后所做的事,其实在这之前有过一次预演,那就是1964年底至1965年初,他被邓小平等派去做西北局第二书记兼陕西省委第一书记的短短二百天之内的事。最近,出了一本当年陕西省委秘书处负责人、现已去世的林牧的回忆录。书中记录了胡在陕西主政时所想做的最重要的工作,有些是提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做,有些是尽他的一切力量在做。

胡耀邦提议的最重要的工作中的前三件,是要扭转在 “四清运动”中的镇压势头及其后果——该运动由刘少奇主持,整了不少人。在整别人的时候,刘理直气壮;两年之后,当刘本人也成为镇压机器对象的时候,他才知道“政权就是镇压之权”这种政治过程的可怕。胡耀邦在陕西工作的前三件要紧问题是:第一,抓人捕人太多;第二,“双开”太多,就是开除人家的党籍和公职;第三,夺权斗争过程中打击面太广。

胡做的这个“善政”,在当时就遇到很大压力。其中,最有力的反对他这么做,是他的顶头上司,西北局第一书记刘澜涛。严格讲起来,胡1964年底到1965 年初在陕西的两百天,真正工作的只有一百天,还有一百天是被批判、被整。刘是组织批判和整他的主要幕后推手之一。而若干年后,刘澜涛则在1966年开始的文革中,被划成“61人叛徒集团”的主要成员,受了很多折磨。而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在胡耀邦主持中组部时期,他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冒着那么大的政治风险,推动平反的大案中,“61人叛徒集团”是最重要的案件之一。胡不但没有像很多中共干部那样,借机报复刘澜涛——那是在党内斗争和中国政治生活中的惯例——他不但没有那么做,还花大力气为刘等人平反,在经济上对他们家人予以支持。

这就是为什么我真切的感到,胡耀邦身上代表了一种更高的政治文明。这个更文明的政治,就是尽可能的不让政权有太多的镇压功能,就是尽可能的终止发明和制造“新的阶级敌人”的荒谬进程,就是尽可能的对被镇压机器无辜伤害的人进行更正和关照。

1949 年后,中国的官员从上到下,在开始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政权就是镇压之权”主动或被动的操作者,不到自己也成为牺牲品的那天,从来不叫冤枉。只有极少数高干,才敢于冒着被这架机器碾碎的风险,尽早来阻挡这一残酷的进程。胡耀邦是这少数人中突出的一位。等到他仅有的两次,来主持党政大事的时候(他当共青团第一书记不算,共青团是配角),他就显得与芸芸众官非常不一样。第一次就是在陕西省委第一书记位子上的那二百天,一百天是扭转了别人挨批受整的错误,一百天是为此而自己挨批受整。第二次的平台更高了,1970年代末开始在他所担任的一系列中共中央的领导职务上,他的“善政”就是要把毛主义以阶级斗争为纲、以专政为首要功能的政治机器尽可能的予以限制和扭转。最后,在1986年底的那次学潮关头,他作为总书记,拒绝发挥“政权就是镇压之权”的功能,而力求以法制、理性和宽容的方式来解决矛盾,为此他自己成为了“政权就是镇压之权”的对象。

胡耀邦身上的第二个代表,就是代表了以民为本的施政理想主义。这又可以从他成为党政主要负责人的两个阶段来看。一个是1964年底至1965年初在陕西,那时中国经济刚从三年大饥荒中喘过气来,而在很多地方毛的经济思想及其后果还继续发威。毛的经济思想,就是让中国的老百姓尤其是农民,成为不断加码、任意抬高指标的经济机器的原料。陕西虽然饿死人没有安徽、四川、甘肃多,但也受到重创。胡到陕西以后,除了对过激政策的修正,如前述“头三项”工作,剩下的多是以民生为本。比如,他请示国务院,把1965年陕西的粮食征购任务由17亿斤减到14亿斤。他的理由是,把征购目标退下来,让农民休养生息,缓过气来,今后他们会给国家做出更大贡献。这对陕西省从大饥荒下恢复过来,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正面作用。所以在他被刘澜涛批斗时,下去视察工作的叶剑英有一句话,说 “陕西肥了,耀邦瘦了”。这个“肥了”就是农民的收成好了,经济有了恢复。

胡“以民为本”的施政理想主义,在他做了中共总书记、有了更高的平台以后,就力图在全国推行。在这一点上,我有一个与很多人观点不同的观察,我确实看到,在中共队伍中,有一批人是真有理想主义的。越往以前看,理想主义者越多;越往后来看,功利主义越主导。在这个从理想到功利的转化上,最早指出这种趋势的——当然不是对中国而言,而是从革命的整体趋势来讲,是德国的一位大政治社会学家,马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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