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永：民主派如何团结——以一次律协直选会议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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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临选举，推动律协直选的律师们有两种不同的主张，一派认为按照现有的律协选举办法参选就是违背了自己直选的理念，既然诉诸直选，那就坚决抵制现有的选举办法和律师代表选举，完全按照自己拟定的章程和选举办法直选会长（姑且称为批评派）；另一派主张利用现有的选举机会，积极参选律师代表，利用律师代表身份逐步实现律协的民主自治（姑且称之为竞选派）。





2月15日下午的会议上就出现了所谓“路线之争”。批评派提出动议，要求就批评路线还是竞选路线进行表决，理由是要团结现有力量，不要分散力量。竞选派认为，利用现有空间积极参选很重要，要团结最大多数律师，而不要把自己太孤立。而且两派的分歧几乎已经无法弥补，批评派拉进来一些持批评观点的非律师同仁们，因为此前进行表决都没有确定谁有权表决谁无权表决，利用表决权边界的模糊可以带来批评派在这个下午的会议上占主导意见，而竞选派几位律师干脆退出，到旁边开参选的会。





就近期来看，两个路线相比，竞选派更加靠近现实，虽然选举办法非常糟糕，比如要求律师必须经过律所同意才能成为候选人，但是，有一些还没有被贴上明显标签的具有民主法治理念的律师还是有可能经过律所同意成为候选人。而批评派面临一大堆现实问题，比如如何划分选区，如何制定竞选规则，尤其是如何争取到过半律师的支持，这基本可以确定是不可能的。当然，批评派的工作也很有价值，其主要作用在于批评和启蒙，而且从长期来看也许当下出现了最糟糕的结局反而更有历史价值。





主题是为了团结，但问题是，要求统一思想能不能达到团结的目的？如果进行表决，在民主机制不健全有争议的情况下，无论哪种意见占了上风，当下事实上都已经不可能起到团结的作用，而只会导致分裂。





我们必须寻找新的团结方式。在现代社会，对于民主派而言，真正的团结不可能是一派意见统一另一派意见，当一派意见试图统一另一派意见的时候，这个团队必然要分裂。推动律协直选的律师之间分歧已经是客观存在，人与人之间派别分歧是客观存在，用统一思想的方式是专制的团结方式，而不是民主派的团结方式。民主派的团结方式必须是在承认分歧的基础上寻找最大共识以及服从民主的规则。





推动直选律师已经有了一面旗帜，那就是推动律协直选，推动北京律协民主自治。我们的分歧在于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更有效。我们应该认识到批评是很重要的，选举过程中发现问题也要揭露和批评，同样，抓住机会参选也是很重要的，参选并不否定直选理念，事实上参选的候选人恰当的定位就是为了推动直选的公益律师，参选也并不意味着就完全顺从不合理的规范，参选当中一旦发现问题也要批评。所以，批评和参选应当相辅相成，相互支持。





当有必要凝聚力量选择一个方向的时候，需要有明确的民主决策机制，大家服从民主决定。具体到当下情况，批评派的问题在于，试图利用并不健全的表决机制来“统一”大家的思想和行动，而竞选派的问题在于，没有耐心寻找解决分歧的办法，把分歧变成分裂。当分歧很强烈前景很不明朗以至于民主表决机制都无法进行的时候，我们只好求助于统一的旗帜。我们应当找到分歧之上的共识，在共识之上重新确立统一的立场，而统一的立场之下可以把原来的分歧变成工作上的分工。因此，我们的会议应当讨论具体的行动方案，以批评为主要目的另起炉灶的选举要讨论方案，积极竞选的律师也要讨论方案，哪几位律师主要负责哪个方面，这是一个分工的问题。最后，律师们达成基本一致意见，那就是两方面的工作都很重要，都要做。接下来，就是讨论具体行动方案。





由此想到民主派如何团结是一个重要问题。专制派的团结方式就是无情斗争，失败的一方被杀掉或者被迫忍气吞声，那不是我们追求的团结。民主派不能有这样的思想，民主派的团结是宪政共识之上的团结，是承认分歧之上的真正的团结。为着共同的民主法治理想，有人激烈批评执政者错误的做法，有人利用现有空间积极参与民主法治逐渐改变现状，还有人在体制内默默地推进改革，大家不应当相互反对相互拆台，而是应当在共同的民主法治理念基础上相互声援相互支持。





民主派团结有三个重要因素：





第一，团结在统一的民主宪政旗帜之下。这是一面顺应历史潮流的具有强大感召力的旗帜，其内容是一个多世纪以来无数仁人志士前仆后继追求的目标——开放竞争的民主选举、独立的司法、自由的媒体等等。无论是民族主义者还是左派，只要认同以上理念，都可以达成共识共同努力推动社会进步。要善于找到共同的理念，最大限度寻找共识。要珍惜共同理念，不要被分歧蒙蔽共同的理想。





第二，团结在公平竞争的规则之上。如果必须就路线或者职位进行决定，那就要诉诸公平竞争的规则、健全的民主表决机制。赢者不骄傲，输者服从大局，执行集体决定的路线。





第三，团结在彼此宽容的健全人格力量之上。专制派总会认为正确的思想只有一种，一定要用某种思想战胜甚至消灭另一种思想，而民主派应当认识到人的思想的多元性，要彼此承认分歧是客观事实。如果刻意扩大分歧，那就会导致分裂，因此，民主派的团结和宽容理念不可分。民主派应该意识到共同的旗帜在上，理念的分歧不应当导致分裂，工作的分工也不应当导致分裂。在内心深处的信念中要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宽容，在语言表达上要温和谦让，即使进行政策的争论，也要避免进行人身攻击，避免揭露隐私等伤人自尊的行为。





2009年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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