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关于历史解释的“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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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对法西斯主义的胜利和苏联统治区分开未必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对历史复杂性的认同需要勇气和努力。

   　历史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或是应该被重新解读？哪些历史事实应该成为绝对的政治正确而不容讨论？最近俄罗斯在应对周边国家重新定义苏联在二战中的作用时又要面临上述难题。在今年5月9日的胜利日前，以俄罗斯紧急情况部部长谢尔盖·绍伊古（Sergei Shoigu）为主要发起人的“统一俄罗斯”党几名议员向俄罗斯议会递交了“反否认法”的立法草案。该法案如果通过，否定苏联在二战作用的言论和行为—— 不论是在俄罗斯国内还是国外——将被视为罪行，按照拟定中的新罪名“平反纳粹主义”罪，可能会施以从罚款到入狱五年的惩罚，该罪名也有可能在今年六月被添加入俄罗斯的刑法典。

　　东欧和部分前苏联国家过去几年里重新评价苏联在二战中地位的努力不断升温，也在不断推出对二战中东线战事的各种新解释。拉脱维亚已经允许自己的党卫军老兵公开游行；立陶宛将象征苏联的各种符号和纳粹符号同等对待，立法加以禁止；爱沙尼亚07年将首都市中心的一尊苏联红军铜像牵往郊外，引起大规模骚乱和俄爱之间一场外交危机。去年的胜利日，乌克兰总统尤先科赞扬了在二战末期抵抗苏联红军的乌克兰军队，尽管对于俄罗斯和支持俄罗斯立场的人来说这些军队是纳粹的合谋者。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绍伊古——这位目前在俄罗斯受欢迎程度仅次于总统和总理的政治人物——在今年二月最早提出希望仿效东欧国家中将否定纳粹大屠杀的言行定罪的做法，在俄罗斯也指定专门立法，

　　根据“俄罗斯民意研究中心” 在今年胜利日前公布的最新民调，在1400名受访者中77% 认同“苏联军队将东欧国家从纳粹占领中解放出来并给了他们生存和发展的机会”， 11% 认同“苏联军队将东欧国家从纳粹占领中解放出来并强加给他们战后亲共产党的独裁政权，由此压迫这些国家的人民并剥夺了他们的独立。”在是否支持“统一俄罗斯”提出的“反否认法案”问题上，全部或部分支持的占60%，全部或部分反对的占26%。

　　历史的复杂性经常拒绝非黑即白的阐释，但是日常的公众话语和政治过程时常渴望一种简单明确的判断，因为对复杂性的 认同需要高度的勇气和加倍的努力。

　　重新审视苏联军队在二战中的伤亡和战绩与平反纳粹没有逻辑上的联系——那位发表新研究证明苏联参战坦克少于公认数据的历史学家不应该受到被解职的待遇。而既是“解放者”和“压迫者”双重身份的可能性也是争议中的双方都应该认同的命题。尤先科在2007年的胜利日纪念活动中曾经作出过一个没有得到太多人重视的尝试，他在演讲中呼吁乌克兰在二战中反抗法西斯的老兵们和曾经反抗过苏联暴政的人士相互谅解对方，承认双方各自对自己祖国的贡献：“所有为乌克兰战斗过的人都值得永远的尊敬和感谢。”把对法西斯主义的胜利和苏联统治区分开其实未必是不可能的任务，可惜这样的尝试在尤先科那里没有得以延续，也还没有得到大多数俄罗斯公众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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