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有绿坝：中国过滤软件行业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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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有绿坝：中国过滤软件行业调查
2009年06月26日07:41 [我来说两句(13)] [字号：大 中 小]  来源：搜狐IT 【搜狐IT消息】（文/车走）6月，因一笔4170万元的政府采购，和一纸《关于计算机预装绿色上网过滤软件的通知》，“绿坝—花季护航”软件从默默无闻到国人皆知，只用了几天时间。少有人知的“过滤软件”也开始被媒体提及，此前它们已经在中国走过了11年历程。


　　数十家团队、近百款软件（包括汉化的国外软件）、逾千万的装机量塑造了一个隐形行业。

　　在新贵绿坝横空出世之前，这一市场是如何运转的？在绿坝被免费推至所有新售个人电脑之后，这一市场又将怎样变化？赚得4170万政府采购款的“绿坝—花季护航”与同类软件又有何不同？

　　肇始：似曾相识的高调与尴尬

　　在绿坝“轰轰烈烈”之前，没有多少人知道过滤软件，开发这类产品的公司或个人也都甘于沉寂。但这并非历史的全部。实际上，历史正是从“轰轰烈烈”开始的。

1998年，几个清华大学生组成的公司推出了“五行卫士反黄软件”，以“适应国家反黄打非工作深入开展的需要”。这款软件被视为网络反黄鼻祖。据当时的媒体报道：“《五行卫士》通过了由公安部、安全部、全国扫黄打非办、清华大学、公安大学等单位的专家进行的鉴定，认为：清华《五行卫士》反黄软件具有先进的查黄杀黄技术……属国内首创……鉴定委员会认为，《五行卫士》反黄软件适应国家反黄打非工作深入开展的需要。”

　　11年后，负责这款产品营销的王澍秋仍能回忆起当年的声势：“CCTV对五行卫士进行了4次报导，新华社两次发新闻通稿；《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20余家中央级报刊均作了千字左右篇幅的报导，各地方新闻媒体转载报导无数；互联网实验室把它载入了中国互联网大事记。”

　　历史的相似之处还不止于此。

　　造势之后，“五行卫士”也走上了预装道路，进入了品牌电脑的OEM软件包。但是，不管部委专家的鉴定和媒体评价多么积极肯定，用户就是不买账。王澍秋说：“那会儿清华五行的客服电话接到最多的咨询电话是，‘怎么删掉这个玩意儿？’”原因很多，产品质量不足是致命伤。

　　喧闹之后，设想中的“叫好又叫座”没出现，五行卫士在两三年后就从市场上消失了，团队成员也各奔东西。2007年，当年该公司的主创人董冰在参加《赢在中国》时，因刷票、向其他选手索取数十万元“不刷票费”和收到款后继续刷票等复杂行为，被节目组逐出比赛。

　　发展：大浪淘沙，专注者辛苦存活

　　虽然“五行卫士”启动的是一个尴尬的开端，但过滤软件毕竟在中国开始了。随着网民数量迅速增长、低龄人群接触网络越来越普遍，有志于此的软件公司不断投入到这类产品的开发中。有的人要为孩子提供健康的网络环境，有的人认为其中存在商机。

　　北京展翅鸟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罗绛告诉搜狐IT：“我们在2003年初推出‘网络爸爸’过滤软件，当时就我所知做这行的就有17家。”

　　一位做过反黄软件评测的IT网站编辑告诉搜狐IT，在他印象中，中国各种下载站提供过的此类软件，“总数加起来至少有七八十款，很可能超过100款，其中有中国人原创的，也有中国人汉化和破解的国外软件”。

在中国过滤软件11年的历史中，不时有新的产品出现，也不时有老的产品消失。拥有过较多用户的包括“护花使者”、“美萍反黄专家”、“家长无忧”、“展翅鸟”（原名“网络爸爸”）、“健康上网专家”（原名“飞腾反黄软件”）和“网络妈妈”等。现在依然在更新、拥有稳定用户群的则有“展翅鸟”、“健康上网专家”和“家长无忧”等。在今年以前，它们都比绿坝知名。

　　大部分产品消失的原因是无法盈利。中国用户普遍不习惯为软件付费，过滤软件不是“常用必备软件”，销售价格又都在一百至几百元，更不容易赢得销路。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商业运做的过滤软件往往难撑时日，以个人或小团队形式存在的开发者更难稳定。

　　相比之下，存活者都有共同的特点：能获得大订单。

“展翅鸟”从2005年开始，通过预装到联想电脑，累积至今获得了近千万的装机用户。依靠联想，展翅鸟成为中国过滤软件领域当之无愧的老大。此外，他们还向电信运营商和网校销售产品，后者再提供给用户。至于零售，“128元一套的价格我们不打算降，但却是销量不高，比起预装来的量要差得很远。”

　　四川安盟科技有限公司的“家长无忧”基本不向个人用户零售，而是卖给四川电信、四川网通、青海电信等大客户，同时与TCL达成合作在其教育电脑中预装。

　　在预装或出售给电信运营商等大客户时，它们的单价较零售价都有明显降低。

获得大订单是因为专注。北京展翅鸟科技有限公司6年来只做了“展翅鸟”这一款产品，差不多每个月都升级版本。罗绛说：“过滤软件，看上去门槛低，但要真正做好难。让过滤效果更好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还要去跟各种操作系统和浏览器版本兼容，多增加家长需要的功能，去加强自我防护功能不被孩子删除……6年来我们从没闲下来。”四川安盟的三款产品也均与上网行为控制有关。

　　“健康上网专家”的开发者郑恒说：“过滤软件，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做很难做。如果只是要一款有过滤功能的产品，那短时间内就能拿出来；如果是要一款实际使用效果好、各种功能也丰富的软件，那就需要持续更新，长期倾听用户反馈，不断完善。”

　　这些专注者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多年来在该领域摸爬滚打，各有小成，却突然迎来了一个强悍的“同行”。

　　搅局：横空出世的“绿坝—花季护航”

　　相比之下，“绿坝—花季护航”此前不但不为大众所知，就是在过滤软件领域内也鲜有人知。

　　几款软件的作者或公司负责人都告诉搜狐IT，金惠公司的绿坝单机版出现较晚，价格昂贵（368元），功能也比市场上的主流产品少，因此都没有给予太多关注。“此前绿坝主要面向在河南省的教育系统，”一位行业人士说。

至于神秘的另一半，“花季护航”，业内人士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从未听说过这款产品，也没有在市场上见过这款产品。郑恒疑惑：“绿坝自己一直都有文字过滤功能的，并非只有图像过滤。”一位测试过绿坝单机版和“绿坝—花季护航”的人说，整合后的“绿坝—花季护航”并未在文字过滤方面表现出比绿坝单机版更好的功能。而根据媒体报道，4170万元的政府采购款中，提供“花季护航”的北京大正语言知识处理科技有限公司拿到1990万元。

　　在不少人看来，金惠和大正是以令人诧异的效率获得首笔国家采购不良信息过滤软件款项的。2008年1月，原信息产业部办公厅发出《关于征集绿色上网过滤软件的紧急通知》，向社会征集绿色上网过滤软件，表示要“通过竞争性谈判，优选2款绿色上网过滤软件产品，由国家出资买断当年的使用权，向社会提供免费下载和安装”。该紧急通知的落款时间为2008年1月14日，截止时间为2008年1月24日，时间间隔只有10天，且截止日期离农历春季假期只有一周多。

　　搜狐IT联系到的过滤软件企业都表示，他们当时知道这个紧急通知，也都或多或少参与了竞标：有的递交了材料，因不满足各种资质要求而未被受理；有的在准备材料阶段就发现无法“满足资格”而放弃。

　　《电脑报》在一篇报道中提到，工信部人员曾向某参与竞标的厂商表示“你们公司的资质达不到投标企业的要求，而且你们的产品只是在网页技术方面有体现，而图像技术方面还是空白”，未予受理。有人质疑，大正的产品同样在“图像技术方面”是空白，为何可以参与竞争性谈判？

除了招标和采购过程、采购价格方面的争议外，“绿坝—花季护航”产品的质量也受到诟病。短短几天内，先后被发现可以自由更改密码、远程缓冲区溢出漏洞等较严重的问题。而在金惠公司的《谈判响应书》上，软件的第三方监测费用为“报价的5%”，价格不菲。过滤软件的开发者们普遍对这种选择感到遗憾，因为他们的产品实际上都发布经年且经受过大量用户的考验。“展翅鸟”和“家长无忧”还都有中标地方政府采购的先例。

　　异数：坚持免费顽强生存的公益产品

　　在绿坝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之后，不少网民都从郑州金惠公司的网站上下载到了一份与采购部门的《谈判响应书》，其中提到“2005年—2007金惠绿坝系列产品销售总额为绿坝终端版本31.7万套，总计销售金额约6342万元”。

　　相比之下，郑恒和他独力开发的“健康上网专家”有更多的骄傲。这款没有通过任何官方或运营商等渠道推广、没有任何商业营销举措的软件，仅仅依靠网络上的口碑相传，获得了40万以上的装机量。

比不上绿坝的是收入。与6342万元的巨额收入相比，郑恒开发“健康上网专家”三年来的全部收入是497元，来自9个用户的捐助。这是一款完全免费的过滤软件，也是最多中国个人用户主动安装的过滤软件，不仅能够有效过滤不良信息，还包括数量超过绿坝的各种其他过滤功能，同时具备出色的软件自我保护功能。在该软件的用户论坛上，搜狐IT发现了一篇发表于“绿坝”广为人知之前的帖子，其中提到：“近日学校来文件要求安装绿坝软件，安装后正常上网受严重影响，电子教室软件失灵，网卡被锁。卸载后安装绿色健康上网专家，一切问题都没有，拦截准确率很高，不影响正常上网和电子教室软件的使用。以后就用它了。”

　　作为一款完全免费的公益产品，“健康上网专家”是过滤类软件的异数。在11年的长河中，个人作品层出不穷，但能长期坚持且不断完善的仅有这一款。郑恒认为自己的模式没有普遍意义，“我是出于爱好做这样的产品，能坚持下来跟我的性格也有关”。

　　未来：一年后市场上还能剩下几家？

　　依赖电脑预装和大客户购买为生的过滤软件正面临严苛的生存危机。

不管是联想还是TCL，按照工信部的要求，在7月1日后都应预装“绿坝—花季护航”软件，而且无论对PC厂商还是普通用户来说，这都是免费的。“展翅鸟”和“家长无忧”能否继续与PC厂商合作，不得而知。罗绛表示，目前与联想的合作还在正常进行，没有中止的迹象。但“毕竟还是担心，因为一台机器上有一个过滤软件就足够了”。

　　而行为控制软件的另一大销售渠道——电信运营商、网校和教育机构，也已经没有再从其他厂商花钱采购产品的理由。他们同样可以获得免费的“绿坝—花季护航”。

　　至于原本就小的可怜的个人用户销售市场，在媒体的广泛宣传之下，已经被挤压到没有。“绿坝—花季护航”不但知名度高，可以免费下载，还有政府采购资金支持的呼叫中心等更良好的客户服务，

除了市场压力，开发商们还担心国家对过滤软件提出新的标准，比如将图像过滤技术升级为产品标准。尽管在他们看来，基于OpenCV的图像识别和顾虑技术并不难实现，但实际应用效果很不理想。“金惠公司因为图像识别和过滤拿到了2000多万元的采购款，可是最后出来的‘绿坝—花季护航’软件中的这一功能竟然是默认关闭的，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一位业内人士反问。

　　如果图像过滤真的成为过滤软件标准，将给这些产品的生存雪上加霜。

感到坦然的也许只有郑恒，他的产品原本就是免费的。“费用是一方面，产品好不好用是另一方面。对于不好用的产品，用户会用脚投票的。”在郑恒看来，政府推广绿坝引起了全社会对过滤软件的关注，免费使用也可以培养用户习惯，从长远看对行业有利。罗绛对此表示同意，但他首先要考虑的是能不能撑下去，“我们现在对坚持下去很有信心，只是路坎坷了很多。也许接下来会有类似软件会被迫免费，去找别的收费点，但那就有被逼入流氓软件行列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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