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飞：我们时代最感人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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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云飞   @ 2009-7-4 9:07  评论(10)  推荐值(62)  引用通告  分类: 贡献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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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知道建筑师刘家琨兄在做“胡慧珊纪念馆”的设计与建筑，上次梁文道兄来成都，我们一帮人晚上一起在“白夜”喝酒，我与他没少与他碰杯。问到他这事，他只是低调地甚至淡淡地说，正在做。我当然知道在震区做这些事的压力，且因大家喝酒的场合，话语喧嚣，于是没有深入细谈。现在终于在网络上看到“胡慧珊纪念馆”的成品了，说实话，非常感人、温馨、人性。当看到妈妈刘莉把胡慧姗许多小物件乃至脐带都保存得那么完好时——让我想起杨小丸的妈妈说我只想让大家知道爱女曾在世上快乐地生活过七年——我内心最弱软的部分唤醒得淋漓尽致，再也控制不住狠命抑制的泪。



由于我对现实抱着极大的关切和常年不懈的批评热情，对四九年后的历史抱着搜集众多一手资料，以便冷静思考和研究的态度，所以我对政府几十年来所造成的诸种灾难可谓了如指掌。在众多的灾难中，至今有许多不为人知，许多人在诸多灾难中悲惨地死去，在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如果他是自然的老死，以及不可抗拒的大自然弄死的，我们虽然也难过，却不至于无法承受那种悲痛。但对许多看上去是天灾却暗藏着人祸的灾难，我们实在不该只一味忍受。对于六十年来的灾难，我认为每一件都应该清理反思，每一桩灾难都令人难过。但令我愤怒的事，除了六四大屠杀以外，就是大地震中豆腐渣校舍倒塌所造成的学生死难，没有得到认真的清理追究，死难学生家长没有得到真切的安慰与赔偿，心愿没受到尊重。与此同时，我认为余秋雨要死难学生家长保持动人气氛，维护大局的说法，是六十年来中国知识分子最无耻无人性的言论。



网友暗夜行路曾说：“当他们连起码的善行都无法容忍，当他们连起码的人性都无法顾及，当他们连悲伤的泪水也要视作洪水，当他们连最基本的事实也要歪曲，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是疯了”。我以为拿来形容对震后死难学生家长维权的百般干涉，甚至殴打、辱骂，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更加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像胡慧姗纪念馆这样温馨而人性的纪念馆，竟然只能偷偷摸摸地建，竟然不准开放，甚至面临拆除的危险。要多么没有人性才能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我们只要扪心自问，自己是否系人子，自己是否人母，每当我回忆起那些废墟瓦砾下的孩子，回忆起他们悲惨死去的场面，我的内心岂止是隐隐作痛可以言喻？我不想说多么高深的词汇，当你自己的孩子在那样的豆腐渣工程之下死去的时候，你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是不是发狂到连杀人的心都有？不瞒你说，我就是这样一种充满暴戾的心情。这种锥心泣血的惨痛，让人失去教养与理性并不意外。



在这个时代我们助纣为虐，在这个时代我们无耻沉默，在这个时代我们恐惧自保，生活在这个时代，对人的尊严与自由之获取，我们一无所成，但我们还应该艰难地努力，不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以我们为耻。那么我恳请中国政府保留一点人性，让“胡慧姗纪念馆”保留下来，并让参观者前往吊唁。作为成人，我们对孩子们犯下的过错实在太多，数不胜数。一个孩子都无法保护的国家，一个对孩子犯了许多错甚至是致命错误的国家，一个犯了致命错误死不认错的政府，你说它还有什么未来？刘家琨说“对普通生命的珍视是民族复兴的基础”。不尊重活着和死去的个体生命的国家，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国家，这样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今天是美国国庆日，想起他们的自由，令我们向往。自由不是对人性中美好物事最大程度的尊重吗？让我们学会保护人的尊严，因为我们可以卑微，可以渺小，却不可以没有尊严。美国伟大并非伟大在他的物质，而在于他无可匹敌的民主自由价值观，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真正因由。我们以纪念胡慧姗的死去，来作为继承她向往美好生活的开始。这座建筑，无论是从材质还是从技术，无论从技巧还是从时尚的炫惑程度来看，都是如此的不起眼，可以说隐没到了尘埃里。但这隐没在尘埃里，深藏在小小树林后的建筑，却是我们时代最感人的建筑。我感谢这个时代有像刘家琨、谢英俊、朱涛这样的建筑师，是他们把科学技术和人文理想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使我们在看了那么多“一个妈生的”建筑以后，还能感受到建筑是有人味的东西。



我恳请中国这些有名无名的写作者们，都来写一篇关于“胡慧姗纪念馆”的文字吧。我们的政府也许冷酷无情，但我们知道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充满正义和爱，我们需要把爱传递出去，释放人性的光辉，彰显公义。多年以后，我们没于尘土，我们的后代还会说，那个时代的祖先虽然很操蛋很怂很胆小，但在这件事情还算有点人样。为了让后代还觉得我们有点人样，请大家用你们的一切办法来保护“胡慧姗纪念馆”，因为这个纪念普通人生命的纪念馆，是一种使我们拥有做人尊严的象征。



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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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琨：胡慧姗纪念馆；朱涛：守护胡慧姗纪念馆。http://blog.sina.com.cn/s/blog_49e53b730100ebvm.html。



2009年7月4日美国国庆日9：04分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