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失业大军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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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纪硕鸣 | 评论(4) | 标签:时事观点

一年一度的春运，演绎的是中国往返大迁徙中不断壮大的滚滚人潮，这早已经是伴随中国经济发展潮起潮涌的社会“新景观”．所不同的是，近年春运大潮中的迁徏大军又不断遭遇天灾人祸，令迎接新年的春运添上更多的悲情．二零零八年春运，正值中国南方遭遇特大暴风雪，这一年的春运遇上寒冬，多少外出打工期待返乡的民工被无情地阻隔在冰天雪地中，更发生在严寒里,在拥挤中丧生的惨剧．

今年春运潮起，一样的滚滚人流，虽然没有严冬的雪灾，但不少返乡的民工依然感觉寒气逼人，全球金融危机向实体经济袭击，沿海地区因出口影响企业倒闭裁员，成千上万的农民工加入了失业大军，成为今年春运大潮中的新特点．早年春运，返乡的农民工在拥挤中带着一年的收获回乡度假，又期待新一年的来临，去迎接更美好的收成．今年春运大潮中夹杂着的是千万失业大军，很多人已经不能如往年般买好返程的车船票，迷茫的前路中，正如毛宁“涛声依旧”所唱，春运大潮涛声依旧，却“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已经不能重复昨天的故事，“这张旧船票”再也难以“登上你的客船”．行走在春运潮中，踏上的是失望的旅程，虽然没有雪灾，失业农民工的心中，早已是大雪纷风，令今年的春运特别“寒冷”．

今年的春运高峰定在一月十一日开始，不过，失业大军却一早走上返家的路途，不少人更怀携着失望，带着无奈，拖着在沿海几年的全部家当，汇入告别伤心地的潮流．从十月份香港上市企业合俊集团在东莞樟木头的玩具厂倒闭，约六千多员工失业开始，中国的失业大军开始大规模不断增添新的成员．东莞的企业倒闭潮一发不可收拾．企业关门，失去工作的员工都提前返乡．

中国社科院最新的数据显示，去年十二月始，已有四百万农民工「提前返乡」，这些人原本是在农历年前半个月才会返乡，但由于沿海城市大量企业倒闭和裁员，使他们要早早在十一月初就开始踏上返乡路，较往年提前了二、三个月。十二月十四日下午，胡明耀和他的两位同厂工人，也是四川老乡坐在路边等车，要上广州转火车返郷．几个红白相间的巨大望料袋装满了他们打工时的全部家当，而脸上更多写下的是万般无奈．胡明耀等三人没有如往年般选定返回广东的日子，一切都有待回到家乡看情况再决定如何走下一步．

在东莞一家港资的食品厂打工八年，已经是组长的胡明耀每年都回家过年，但没有一次这么早．早冬的阳光还是暖暖的，但胡明耀等人显露的却是心冷．失去了工作，更因为失去了希望，他们都不太愿意说话．胡明耀向表示，食品厂的产品都是外销，经济不好，接不到定单，公司关门了，不知道春节后的路怎么走．幸运的是，“香港老板不错，按规定发全部该给的钱，没有拖欠薪金．但这些钱不可能用一辈子．”他估计家乡的工作也不好找，过年后会再到广东来踫踫运气．

和胡明耀比，杨颔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他在东莞一家工厂做保安，公司裁员，五个保安裁剩一个，杨颔要卷铺盖走人．做了几年的保安，杨颔说几乎每天要加班，国家的法定日同样没有休息，这些钱，老板都不肯给，加起来有上万欠薪，他一直在追讨之中．杨颔的老婆带着一岁的孩子和他一起在东莞生活，原来一家三口靠杨颔的收入还能勉强度日，现在全家失去了生活的依靠，就等追回欠薪返家．“能解决问题就先回家，拿不到钱，要回家还要让家里寄钱来，我无路可走．”

杨颔的家在河南驻马店，有一个弟弟在广西养鸡，父母老两口在家耕种十多亩地，他表示，打工这些年，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赚的钱都在当地化掉了，回去后要重新规划未来的人生．“再去种地，产生不了更多的效益，当地打工的话，一方面工作并不好找，另一方面可能不习惯极低收入的生活．”杨颔感叹，进退两难，“这是一生中最困难的春节．”

去年下半年以来，出口减弱导致制造业新增投资冻结，令国内失业人数猛增。由于新订单急剧萎缩，电子通信设备、仪器仪表、家具、纺织服装等类股受伤严重，企业利润下滑，新增投资冻结，并纷纷遣散工人，造成沿海民工大规模提前返回内地。中国台企联总会长张汉文估计，台资企业以外向型经济为主，受海外市场影响大．到去年十二月，这场金融危机已令一成台资企业受致命的打击．如果依台资在大陆有七万家企业计算，约有七千家企业闭门，保守估计，每家企业有一千人因此失去工作，至少有七百万人加入失业行例．据台湾媒体报导，虽然Eee PC销售尚佳，但由于内部管理失误，华硕正面临成立十八年来第二次盈利下降的困境。消息人士表示，华硕旗下子公司和硕在苏州及南汇二大厂区等逾九万名员工近期已大砍一半，到二零零八年底仅剩约四点五万名员工。

进入二零零八年下半年以来，内外需求疲软导致企业新增投资冻结，令失业人数猛增．中国社科院去年十二月份发布报告称，中国城镇失业率已经攀升到百分之九点四，有专家指出，零九年上半年，实际的失率业会达到十一．中国国家统计局称，截至二零零六年末，中国有农民工一点三亿，主要在出口工业园区或工地工作。而非正式统计显示，这两年农民工数量已经达到二点一亿。

世华财讯的报导称，在零八年上半年七点六亿的总就业人口中，农、林、牧、渔就业人口三点八七亿，制造业零点九九亿，批零贸易和餐饮零点五九亿，建筑业四点六四亿。下半年失业人口猛增三千二百六十九万，出口与内需(主要是房地产)下降贡献各占一半。其中：四季度失业冲击最严重的主要包括制造业和建筑业，新增失业分别为一千九百八十和一千五百四十六万人。上述失业人口分别为对应行业就业存量的五分一和三分一，大部分为农民工。假设失业返乡民工中有七百万人回归农业，总失业率仍升至百分之十一，高于社科院估计数百分之九点四。

郑详东在东莞厚街的家具厂拉木条，去年三月进厂工作，想不到半年后工厂就倒闭.失去工业后在广东一带找工作，一直没有着落，提前回家．外出打工六年，每年都回家，今年回到湖南老家，是最无精打彩的一年．爸妈耕种着四五亩地，冬天田里也没有什么好干的，郑详东一时帮不了手，整天在家呆着．外出这些年，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只有回到家里才觉得安心．郑详东考虑开春下地种田，土地少了一些，但自己是强劳力，在外面打过工，见识多，脑子活一些，相信效益会比父母高．他说：“种地种的好，比外出打工要强，也不用这么紧张．”郑详东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是无奈的选择．”

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的二零零九年《经济蓝皮书》预计，二零零八年年底将有百万大学毕业生不能就业，二零零九年又将有近六百万大学生面临就业。受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本来就已经压力重重的大学毕业生们,更是了遭遇雪上加霜般的就业“寒冬”。卢华峰毕业于珠海塈暨大，学的是新闻学，他在珠海一家软件公司做文书．这家公司总部在北京，珠海分公司有六十多人，工作不到一年，去年十月，公司宣布裁员，六十人要裁去二十人，卢华峰下岗了．刚结婚不久的卢华峰顿觉压力巨大，好在有父母支持，老婆还有一份工作．卢华峰向亚洲周刊表示，因为在珠海买了房，所以还是要在珠海找工作，但年前找到工作的机会不大，只好带着太太先回广东韶关老家．他不敢跟父母讲实情，大学几年都是家里给予支持，实在不愿意走上社会了还要让家担心．

不过，零九年失业潮起的实情已是难以改变的事实，沿海地区的农民工返城的问题，己是重庆面临的十分严峻的问题．重庆市劳务办估计，自去年十一月以来，由重庆市外返乡回流的民工越来越多，占总回流量的百分之八十点六，回流民工增加量占全市总增加量的九十二点九。在这部分返乡民工当中有六成是自长三角和珠三角返回，其中，珠三角返乡回流的人数增幅达了八成一．重庆有三千一百万人口，重庆的劳动力人口充裕，有七百五十万民工外出打工，三百万在重庆城里打工，其中四百五十万到沿海．受金融危机影响，重庆估计将有一百万民工不能再返沿海，要留置在重庆．重庆一下子增加了百万的失业人群，压力很大．今年重庆还有十多万大学毕业生．重庆市常务副市长黄奇帆接受亚洲周刊访问时表示，重庆市委市政府作了判断，从短期来说，这批农民工对就业压力，从以人为本的角度要把他们安顿好．从长远的战略角度讲，他们都是在沿海受到十年甚至二十年以上培训的人群．“他们的素质已经转化为城市人，相当于沿海受了十多年训练的人回到重庆，对重庆的劳动力素质会有很大的提高，这个角度，你应该把他作为机遇来判断．”

重庆采取了一些具体措施，要求国有企业在这样的背景下，不能再把下岗工人推到社会上去．别搞下岗工人，不要裁员，要承担社会责任；第二，要增加大学生的招聘数量；第三社会要关注农民工就业，吸收到重庆的工业园区来．一时没找到工作想读书，如读中专，所有学费重市政府财政补贴．

这一波的失业潮流来自四个方面，上海财经大学劳动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沈志毅教授表示，包括大学生毕业需要新增就业岗位；农民工失业回乡；在职工人下岗；还有大部制改革中退下或者裁员的公务员．沈志义认为，公务员下岗的人数不多，但社会影响大．“在失业潮起之时，政府需要创造就业机会，通过各种途径解放生产力，机会才是创造繁华的大环境．”沈志义指出，事实上的情况有二种，一是刚性的找不到工作，缺岗位；一是柔性的不对路，有些部门招不到人．在困难时期共渡时艰，需要放下身段．沈志义估计，上海大学生毕业后失业约有一万人．上海政府正积极采取措施增加就业机会，包括各里弄街道推出就业机会五千个，供大学生选择．

高失业率暗藏着不稳定因素，这是官员和学者们最为担心的，成为政府最为头痛的问题．有调查显示，广州市民中有六成七二受访者担心金融海啸给自己未来带来更大的影响，包括物价上涨和收入下降；四成四的人担心家人会受到冲击，三成八担忧自己会失业。此外，五成一七的广州受访者担心金融海啸下治安会恶化．二零零九年的春运大潮中，除了汇杂着失业大军，还暗藏比往年更多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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