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者的正告与“哭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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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势者的正告与“哭弱”　2009-02-19 22:34
分类：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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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夫子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很讲本份的。本份一讲，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体统立得好，秩序就井然。
　　最近广东开“两会”，就显出一些“在位谋政”的色彩来。深圳市长振振而谈，“政府不能一遇到问题就表现得很软弱”，一市之长，就很怕政府弱势了“啥也干不成”，所以主张转型期政府要强势。他举的例子是拆迁难。另一位代表丁建隆，在广州地铁公司的位上，就谋地铁的政，仿哭穷的说法，用的是“哭弱”身段，他说钉子户很厉害，地铁公司才是弱者，呼吁法律上有一个拆迁的绿色通道。
　　这两个谋拆迁之政的议论，自然不必受到究责，但如果在被拆迁之位的人去 “谋政”呢，大概对政府和地铁公司的势是否已经足够强另有说法。事实上，舆论反应来看，两位“在位谋政”的代表，会外就遇到了广泛的驳难，不过我没有读到会上引起了争论的报道，我想类似处于被拆迁之位的人都没去谋政，使得会议真的开得热烈又和气，甩杯子撸袖子之类的事情不会发生，就连言语上的驳难都会稀少。
　　社会正在从传统社会转到公民社会，这一点看来是有了共识。但为什么转型为公民社会时政府就要强势呢？公民社会，正是政府不再能够很强势的社会，传统社会则是政府极为强势的。按说，转型期总要政府逐渐习惯于不强才好，不期市长想的是转型期政府要强势，我不知到底是唯强势才可以转得成，还是今后强不成了，所以要抓紧强一下。
　　地铁公司总经理说拆迁户强势，举了几个例：极个别的“钉子户”动不动就挂个煤气罐跟你玩命，一经媒体报道，好像他就成了弱者；有的“钉子户”漫天要价，一户人家有四个小孩，要求地铁帮他们都安排一份有车接送上下班的工作。我想，例子大概是确实有之的，不过如果换会外的人举例，必然能够举出更多的例子来，证明被拆迁可能遇到有多么痛苦的经历。总体而言，被拆的痛苦与拆的痛苦，哪一个多哪一个少，哪一个重哪一个轻，用有目共睹来形容，大概不算过头。
　　我知道“位”有不同，说起道理容易进入公理婆理的罩门，但多少还是可以“一题各表”。我读到很多报道，拆迁中有断水断电的，有派出打手的，有深夜里把人从房里拉出来的。拆迁中不可思议的罪恶，可以说制造了斑斑血泪，历历在目，甚至人间惨剧也不少见。我看到在中国，任何一座城市这些年都呈现了新面貌，通衢成井、高楼成林，就感到这不止是经济实力的体现，也是“政府强势”的体现。且看国外城市，几乎都有狭窄的街道、老旧的房屋，你当真是“保护历史”吗，实在也有拆迁实在困难的原因，那里的钉子户钉到什么程度，恐怕非我们可以想见。中国最多是说“重点工程”拆迁难，他们可是好多“重点工程”都不敢设想，你说要法律通道去拆迁，他们是因为难拆就得打消好多念头。
　　社会在转型期，政府与公民，强势必将不再强，弱势必将不再弱。从威权社会进入公民社会，就是这样。当此历史性的强弱易势之际，平稳过渡的做法便是强者示弱，弱者渐强，这不只是因为强者才有资本去示弱，弱者则有必要去变强，而且是因为倘若权力不肯向公民权利表示退让，社会必然冲突剧烈。继续“做大做强”政府，不是向公民社会转的搞法。谁要说政府强够了，才能突然放权，于是变成公民社会，就算我有这种“一步跨进公民社会”的幼稚病，还担心社会一下子进入真空状态呢。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已经过时了。人不谋政，却不免于被政所治，因而现代政治的常识便是政事人人得而谋之。这不是为着体恤“当官难”的换位思考，而是因为治理要基于公民的同意。
　　这个世界有漫天要价的人吗，大概确实是有的，这可能是对个人权利过于夸张的坚持，也可能只是展现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已。如属前者，那表明公民是一个需要在操练中养成的新角色；如属后者，那几乎不构成系统对待的意义。无论如何，那些“公民太强势”的所谓例证，虽然听起来还算生动，其实要么是极端个例，要么表明强势权力既使自己没有示弱的态度，也没有使其治理下的人学会做负责任的公民，而转型期正好需要让社会各方操练和习惯新型政治。清末官员说，现在一班县民硬是难管，天天叫民权，你要他来收税科粮，便知当官之难。这是吴趼人讲过的笑话，百多年过去，难道仍然有效？
　　                                        2009/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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