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未未：映秀川话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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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秀实录



志愿者：最近还在控制吗，这方面。

被采访女：最近没有那个，没反应啊就没那个。前段时间在学校头他们还抓了个人去在学校头，晓得不嘛。正因为就是因为那个学校的事，晓得不嘛。抓了过去结果又放出来了，晓得不嘛。不晓得现在是咋样的。不晓得抓进去问些啥，我们也不晓得。

志愿者：抓进去那个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呢？

被采访女：就是学生家长，等于说就是因为学校嘛，学校本来就是危房嘛，晓得不嘛。一个是危房，二个安全通道。等于是说通道上按了个卷帘门晓得不嘛，好多娃跑到那卷帘门（就）跑不出来，就是当时好多娃娃就死在卷帘门那里。都有点不服，政府又不管，学校又不给我们管这个事。当时家长好多都，哎，心头不平嘛。就是说去学校那个，哎，喊学校给个公道啊那些。但是那天，嗯我又没参加，那天我又没在屋头，他们在说，闹，抓了个去（警察局）。

关了好久我们也不晓得，我们也没去问晓得不嘛。其实这些，查哪个人，我是认得到，也没去问过他到底抓过去啊，政府咋个说嘞啊，这些……

志愿者：那像你们这样跟政府讨个说法啊，政府是什么反应？

被采访女：以前那些地震过后嘛，那些家长，对学校都不服噻。这些家长都不服嘛，这些娃儿肯定，送到你学校头来嘛嘎，一点说法都莫得，到底在你学校头遇难嘞。不管咋个说，他们在厂里头遇难嘞吗，人家工厂头哎，还有抚恤金嘛，这个学校遇难嘞，纯属点都没管过，晓得不嘛。就都不咋服这件事，晓得不嘛。还是前段时间都闹得比较凶，好多那些，当官嘞来着儿慰问啊啥子，好多都想去说这件事，但是政府嘞，全部都是把武警部队嘞啊，特警全部弄来便衣……把他们抓了喃，好多就没有那个继续向上级反映，如果还要来喃，他们好多都还要想向上级反映小学这件事，晓得不嘛。

志愿者：他们怎么闹呀？

被采访女：他们咋个闹喃，就是说晓得哪个当官嘞，要来啊，当天就都跑起去，杂说喃，哦就是想要去反映。但是你根本就跑不拢，那些武警部队啊便衣啊，全部住扎起，根本就不得要你那个（跟领导反映情况），根本上都见不到。你记着，根本都不准你记者采访。

志愿者：政府是怎么对他们的？是什么对策？

被采访女：就劝嘛，就说慢慢了解情况嘛。

男：他就说慢慢了解，慢慢来是不是，不要有这种行为是不是。

被采访女：哦，是嘛。就只有这样子嘛。就还开过几次会，哦就是遇难学生些，开过，在政府都开过。

男：为了维护稳定是吧。

被采访女：就是就是。反正政府县长是来罗嘞，当时是王县长来，王县长来开过会廖县长也来开过会。

男：会解决吗？他有没有说会解决这样的问题?  

被采访女：但是他没说这个学校，就是说，他没给你说赔偿不赔偿啊，或者给你学生发啥子慰问金啊，或者是抚恤金啊，也没有这些他们青少年基金会捐献的六万块钱，给你买罗那个养老保，六万，一个学生六万，当初噻，我们两个娃娃，就只有那个儿娃娃有另外一个都莫得，反映了过后才给我们加了六万，但是养老保险就莫得。

男：现在，校方不提这个事情。

被采访女：哦关键是这点，现在他又没给你说到底是解决还是不解决。主要是这点。

男：地震之后还有什么事情是荒唐的，比如说救灾物资啊，或者你觉得是有问题的。

被采访女：救灾物资喃，他们说那个粮食唵，到底是人家捐献的还是国家拉过来嘞，就是哪个人那个（捐赠的）我们也不晓得噻，反正总共是达到每天一斤米嘛每人，每个人嘛，国家补助嘞十元钱我们是拿到罗嘞，但是有些是人家捐款类喃（志愿者男：搞不清楚）哦，人家捐来嘞发给你嘞是不是嘛，你也搞不清楚。

志愿者：就是以民间捐款的形式一分钱都没拿到？

被采访女：没拿到，民间捐款我们是一分都没拿到。

志愿者：现在是乱着的，这会给你发点儿，来源和支出，没有对位的。

被采访女：没得没得，嗯连他们轻灾区的都有啥子羽绒服啊啥子，我们这没看到羽绒服。就发了件棉大衣，一家人就只有一件，就一件棉大衣，嗯铺盖有，嗯嘞些有。嗯反正钱我们是没看到一分。过年喃，春节喃，我们发了两袋汤圆，晓得是好多克的哦就这儿好嘞可以管五六块钱一袋嘞。我们是两个人嘛，就给我们发了两袋嘛，火腿肠（不大）一个人两根（笑）。一袋瓜子，只有25克啊，还有一袋花生也就是25克那种，就那么多，过年嘞，就这么多。连其他嘞，发罗几百块钱嘞，其他嘞队嘞。

志愿者：其他方面还有些什么问题呢你觉得。领导视察呀，这些乱七八糟的。

被采访女：领导视察哦，他们是预先，喊好嘞人在那儿去。像今天当官要来哈，先不先（预先）喊起，反正我不晓得哈，但是等于是我听他们那些，嗯有些熟人噻，喊起去嘞，等于是先喊你说啥子啊，嘞些嘞像这样。志愿者男：教好了？哦，教好了去嘞。全是那样子嘞。

志愿者：新闻里不是有个人，每次有领导来都是他接见，各种领导接见了他，好几次都是他。然后每次都说，就感谢党啊感谢政府，就是专门的有专门一批人做这个事。

男：演员嘛。专门拉的演员。

被采访女：有这个，肯定有这个，听他们说有这回事，等于我们就根本进去不到，当官嘞我们根本就看不到，全部堵完，几条路道全部堵完。根本未你就不要你们这些进去。当官嘞来，每次每次都是。他们全部是便衣啊啥子扎到起嘞，你跟本就靠不进，晓得不嘛。反正这样子嘞东西哪个都说不清楚（笑）。你想哈嘛。

志愿者：给你们开过几次会？

女：就是学校嘞次哇。

志愿者：就是政府召集你们，关于叫你们收敛一点的啊这种，叫你们安静一点的这种会。

女：这个喃，开会喃，上次他们闹得凶嘛，上次是哪个，我记不清他们哪个记得清，他们倒是廖县长来处理过这件事，就是说，会给我们一个答复嘞，二天（以后）要来鉴定这个学校是危房啊嘞些啥子晓得不嘛。结果后头喃又说无法鉴定，经过爆破罗，一哈儿又经过挖掘罗啥子，还是没有发现，但是小学纯粹是没有那个的（鉴定的），根本就没爆破过，咋个爆破嘛，哪类还有爆破嘞嘛，给你一晃眼就全部倒完罗嘞，它那个预制板是预制板，砖是砖，咋可能嘛，本来也是危房，因为我们去开家长会噻，每年也要开几次家长会噻，老师喊娃儿你不要在栏杆上去扒（爬）啊嘞样子（这样），因为毕竟这么久罗晓得不嘛。一个喃他们闹的人还有就说，你闹危房，他就给你说损坏太大，无法鉴定是不是嘛，抵抗不到那个八级地震是不是嘛，意思是说他们那个好多年建立的房子罗。说只抗得到六级地震抗不到八级地震，就莫法鉴定是危房。但没法鉴定是危房，他学校又说的是安全通道问题。关键是安全通道他又去做了个卷帘门，当时地震过后卷帘门落下来学生跑不出去噻，就堵在嘞卷帘门底莫得转，晓得不，堵在那底下得。（男：建筑不合格？）本来就不（合格）你想那两年造的房子，只有预制板不像这中学现在造的，还有钢筋啊啥子，都没咋倒嘛，这小学倒得一塌平地的。上次来我们又没咋那个，我们在家里头根本出来不到，出来的时候都是16号了，你想嘛。到处都在垮山，根本出来不到，余震又凶，做啥子都是冒着生命危险跑出来的，他们好多都是。在大山里头，走起出来都停止挖掘罗他们学校的，哦就是不挖罗，莫得啥子生命迹象罗嘞。你说不挖罗人家老妞又去听到两个娃娃（声音）都是活嘞，她就天天在这守到转啊，看到嘞些娃娃没出来到嘞。学校好那个，你说没得啥子人家单位上，哎哪怕一句话嘛人家还是问一哈嘛，学校根本没来看过你这些遇难家长些，老师根本没来过，校长些根本看都没看到过。章校长给他打了几次电话，这儿电话录音我都给他录罗嘞，几次，根本都没来说慰问哈你这些嘞。学校嘞差嘞就在这儿。（志愿者：没有一点人性化）哦，好像是基本上跟他们无关这种感觉。

志愿者：谭校长还不错吧。

被采访女：谭校长不错，但是谭校长一个人他又管不完能说啥子，谭校长他是一直在那稳起，一直没走一直在那里，坚持救援啊那些。他还是以大局为重噻。

志愿者：谭校长我们也见过，章校长也见过。

被采访女：章校长，小学嘞哇？你说嘞是。

男：恩，小学的。

女：小学嘞，有些事我们说出来，二天还….还不晓得那个嘢。所说喃这（个），就害怕…呵呵….政府那个。像那个救学生，林浩，你们哪个都晓得噻……这些事你去采访过没有嘛。

男：我听说林浩就没有救人嘛。你给我们说一个看看，可能我们听的不太对，我们听说的是林浩就没有这个事情嘛。

女：是没有这件事噻，哪有这件事喃，当时地震他都是逃出来嘞，他咋可能那个嘛。我娃娃跟他是一个班嘞，他都跑得出来，我娃娃跑不出来啊，我娃娃更聪明更伶俐，他跑不出来哦。他个子还没我娃娃高，他咋可能去救人嘛，唵？就是你想哈，你们大人都…….（志愿者男：那，那个新闻是咋报道的呢？新闻是怎么说他的）地震过后他跑出来，他又跑去背学生嘛，背两趟莫得啥子又给他打到罗嘛，这下子（这样）打到过后章校长把它弄出来嘞嘛，这个样子弄出来嘞噻。

女：一年级的娃娃，滴点高，你们都看到罗嘞。

男：还上这个晚会那个晚会。

志愿者：你们知道这件事是假的。

女：这哪有一点真实嘞嘛。

…….但是这些老百姓晓得噻，这个老百姓哪个不说喃，我们娃娃一班有个没遇难嘞，当时我没看到我都以为是真嘞晓得不。人家说“要咯，那是人家写好喊他说嘞 ”。……呵呵，等于是说反映个地震小英雄啊来，哦。所以说你报道出来哪个不反对嘛，晓得嘞都在骂。所以说嘞些跑起出来嘞些都在说啥子啥子。哦，一个个都要挨骂喃。真实的还是多，哎救援真实真的还是多，就是没报道。当真做好事嘞没报道，没做好事嘞喃报道罗。树嘞党啊啥子形象，把嘞些党嘞形象全部毁完罗。那些党员就天天上报，其实，他又做了些啥子事嘛。真正救人嘞，当时救人嘞还是多，做好事嘞还是多，就是没报道到人家，把那些那个嘞……灾区头看到嘞些嘞这心都，没意思的简直是点儿意思都没得的。根本不想看这些报道这些，英雄故事啊这些嘞。根本都不想看！

男：啊，这些人看哭得都激动，捐款，捐钱啊，结果又分不到。

女：还有一个晓得是哪里来嘞，嗯跑来慰问三孤人员，当时拉了些棉被来，好还有些啥子来，就在那政府居委会那坝子头举行。拉起来就是说就喊这些遇难家属啊，像我们姐姐啊都是两个娃娃遇难了，我们也是嘛。就是来开个慰问会，就这些拉起去。心想嘛，慰问会就是要慰问你家属嘛，肯定要有点慰问品嘛嘎，本来就伤心是不是嘛，把你喊起去，结果喃喊看他们表演慰问演出，就在唱罗几首歌这些，（然后）就喊我们回去罗啥子都不给我们，啥子都磨得，我们说这，这是啥意思嘛嘎，本来都伤心都说嘞，想到还有人慰问我们，那个还有人晓得我们这些噶，本来就伤心还喊你这些回去罗，啥子都莫得。人家还在那看咯半天太阳晒起多大，就在那看看咯半天，就走罗，把那些救灾物资都拉起走咯，问他们为啥子喃。当时政府部门几个人还在那看到嘞，都说他们做得那个嘛，还是说不对噻。但是他们说嘞 “我们拿起去，二天他们会给你们，嗯政府会给你们发嘞，结果哪个看到过喃？”不是稀奇你那棉被，棉被我拿来莫得地方铺，是不是嘛，跟那个性质都不一样嘛，好多就是形式，好多看到捐出去罗，一会儿又把他拿到搕起（收回去）。就是嘞样子嘞，好多都是，就是走这儿来搞个形式。还说慰问，慰问，搞啥唵，标语打起。本来伤伤心心嘞人来慰问，看个慰问演出，啥子都莫得，回来问你发罗些啥子，简直点都莫得面子。搞慰问喃，问你慰问些啥子，当地人问你是不是嘛，回来点都莫得面子，简直是，好气人哦。给你说这些搞形式，多得很。

男：媒体啊地方啊，都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宣传才做很多事情。

女：所以说我们都没得啥子信心唵，守到这灾区，是不是，重灾区嘞当不到人轻灾区嘞，我们这重灾区的人家说慰问金，你想哦，哪里发过你慰问金哦。他们说捐献罗好多好多，我们没看到。

男：捐的确实多，光他们企业都捐了多少呢。王老吉捐了一亿去那呢。

女：你光说啥子，他们说啥子捐献嘞鞋啊啥子，我们就最后触到过年发了一双保暖鞋。啥子鞋都莫得。他们说拉嘞有名牌啊啥子鞋，没看到过。

那个算嘞嘛。到底是人家国家……一个月300嘛，国家一天一斤粮食嘛，到底是人家捐献嘞粮食拿来发嘞嘛还是国家拿来发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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