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公权力不能动不动就抓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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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12日

江平系中国政法大学前校长、 终身教授

2015年7月12日，在京都律师事务所二十周年年庆主题《依法治国与律师使命》的主题下，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江平发表演讲：
在现代我们这社会里面，维稳和维权始终是发生社会剧烈冲突和矛盾的一个焦点。按照我们过去的理解，维稳就是你不要闹事，谁闹事谁就是破坏稳定，谁就是违反了维稳的最高原则。而维权呢？当然就是我们律师的作用。从今天看起来呢？维稳和维权，尤其在维稳这个问题上，在四中全会依法治国的方针指导下，对它应该有一个新的理解，我们不能够简单说，国家政法委员会，公、检、法，国安部门是维稳的主力，谁要去闹事?这就是破坏了稳定，这就需要制裁。
维稳的前提是有没有一个秩序

我看，按照依法治国精神的理解下，维稳不能够这么简单去理解。维稳今天是首先看到有没有一个秩序？有没有一个有序的进行?如果这个国家是在有序的状态下，管理，进行，那么破坏了这个有序的状态，就是破坏了维稳。所以,要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一个国家能够依法治国，能够正常来运行，很重要的一个原则就是要有序的来进行。这个有序?我理解在依法治国情况下，最重要的是两点：第一个就是要有规则来指导运行，才能叫有序的运行，如果你连个规则都没有，那怎么叫有序呢？所以有序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基础就是规则的指导。那么第二个很重要的就是权力的运行要有序，如果权力的运行不有序，那怎么能说它是有序的状态呢？如果连法院的司法权运行都无序，公安的运转做的程序都没有任何程序？那就没有有序可言。
天则律师事务所的英文翻译名字，天则啊，叫rule of law，这个rule of law就是讲到这是个宇宙性的规则。天则吗？是不是！首先有这个规则，太阳系能够正常运行，就是按照固定的轨道在运行，谁也没有脱离它的运行的轨道，如果我们有任何一个行星脱离了轨道，我们可以说它进入无序的状态，是破坏了稳定。

所以，稳定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要有规则的指导，有权力的正常的运作。如果我们按照这样一个状态来理解，我们的维稳应该说这是一个符合现在依法治国的要求的维稳。我想，在这样一个维稳的状态下，我们才能够有正常的秩序，人民的权利可以得到保障，律师的权利也可以得到保障。所以，我今天在这里面强调的一个重要的我们所谓维稳的原则，首先是应该是公权力运行的维稳，而不是现在我们有些公权力所说的，闹事啊！是你们破坏了稳定啊！并不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在这个意义上可以来说，维稳是全社会的事情，维权也是一个全社会的事情，不是只有公权力来强调维稳，私权利来强调维权，这样的理解就很片面了。
法律规定必须明确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来检视一下,我们的律师的使命在这样的一个维稳和维权的理解的情况下，应该怎么样来加强我们的使命？我认为呢，律师的使命，从依法治国的情况来看，就是两个方面的使命。一个方面是维稳方面的使命，另外一方面是维权方面的使命。维稳方面的使命就是要我们的律师能够站起来，为我们社会的规则的制定能够拿出一些自己的贡献，也可以说，律师在这方面应该有自己的意见，参与立法。
我们现在的立法有很多问题还不明确。比如说，现在大家都讲网上的规则。现在互联网，政府的一个行动计划就是互联网+，互联网+将要推广到整个社会，那么，互联网到底什么叫犯罪？什么叫不犯罪？从刑法上，我不太了解，高铭瑄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但是据我所了解，现在互联网并没有一个正式的一个刑法上的规定，最多是两高，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的司法解释，光靠司法解释能够作为一个治罪的标准吗？这个问题就需要我们很好思考啊！互联网犯罪，现在两高的司法解释主要是涉及到造谣。造谣到底怎么来下定义呢？什么叫严重的造谣？扰乱社会秩序？造谣现在市场上也好，社会上也好，到处是谣言峰起，我们拿股票市场上的造谣，那就到处都是，怎么来区别哪个是有罪？哪个是无罪？这方面也缺少一个明确的规定。再比如说，我们现在说的，有的律师现在被控告是挑拨民族纠纷，民族仇恨。这个民族仇恨在哪个规则上讲的有挑拨民族仇恨？在网上的规定呢？，什么叫聚众闹事？聚众闹事有个什么标准？从作为一个互联网来说，这就面临一个很多新的问题，需要我们来加以探讨。

律师权益无保障 百姓就无权益

我想，作为我们律师对权力制约更要有自己的发言权，我们作为律师有责任对于我们司法程序里面的正常的运行进行监督，我们可以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司法程序有哪些不符合程序的？哪些地方侵犯了老百姓的权利？应该加以制止的，应该大胆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当然，律师在维权作用更不用说，我几次都提到律师本身的职责就是维权，无论你是维权律师，或者你是保护一些弱势群体的权利，都是维权。从维权的角度来说，所有的律师都被赋予一个保护人民群众的权利的一个重要责任。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也要看到，现在有一些的律师在表达自己的意见方面比较尖锐，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意见，人身安全就受到了威胁，受到了影响，这一点，不能不引起我们注意。
今天在会上，京都律师事务所提出来了要维护律师权益的一个宣言，或者说一个共同的请求吧，应该给与我们的律师在维护人民的权益，在维护我们国家依法治国的这个前提下，我们的规则的制定和我们权力的运行方面，它的自由和责任应该有保障的措施。如果公权力机关动不动就把律师抓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国家律师健全的一个标志，它反而是一个律师它的保护在责任方面的一个倒退，因此，我们有义务在这里呼吁，我们全社会都为律师的安全和保障律师自身的权益来呼吁，来做出奋斗。只有律师自身的安全得到保障，律师才可能去尽到他维护他人的权利。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律师使命既有保护他人的自由这个成分在内，同时也有保护我们律师自身的地位这个要求，我希望在这方面能够得到认真的贯彻和实施。

　　2015年7月12日，在京都律师事务所二十周年年庆主题《依法治国与律师使命》的主题下，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江平发表了如上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