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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映红:心理学问答:“从我做起”为什么会遭到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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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3-17-2015 09:46: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Q&A150311

  问:“从我做起”为什么会遭到批评?

  答:“从我做起”是一句满满“正能量”的励志话语,它诉诸听者以身作则,积个人之小善而成社会之大善。可在社会中,类似“从我做起”的话语却屡屡遭到诟病和批评。那么,对这句话的批评是否成立,又何以招致批评呢?

  从社会心理学角度,一句话语是否有价值,或者什么样的价值,取决于具体的社会情境。例如,你鼓励略染小恙的朋友“振作起来,别让疾病拖垮你的意志,加油!”,就具有积极的鼓励作用;但对病入膏肓的晚期癌症患者说同样的话,就不仅没有积极的鼓励作用,反而很容易被理解成对病患的奚落和幸灾乐祸。同样的道理,尽管“从我做起”在许多情境下具有积极的社会意蕴,但在当前中国社会的某些具体情境下,不仅缺乏积极的意蕴,反而很容易成为犬儒主义(Cynicism)的自我安慰和对社会民众的忽悠。

  例如,在涉及公共议题的情境下,“从我做起”就很容易成为犬儒主义的自我安慰。中国社会的公共议题,民众事实上既缺乏主张权利的途径,也没有发声的渠道。权力集团垄断了几乎一切社会资源,并且没有任何可以约束和制衡他们为所欲为的机制和力量。当权力集团无论是因为腐败,或是滥权造成公共空间的污染或灾难时,呼吁那些既没有掌握权力,也无法保障基本权利的民众“从我做起”来改善,不啻是缘木求鱼,甚或指鹿为马。

  之所以说在缺乏权利保障的公共空间“从我做起”容易成为犬儒主义的自我安慰和对社会民众的忽悠,就因为在既不能制衡和约束权力集团,又无法保障基本权利的环境中,在任何抗议和抗争的渠道和途径悉被封堵的情境下,连批评权力集团都成为不敢染指的禁忌时,将改善的希望寄托在无助的民众,并且深信如此,对自己而言当然是一种“自我安慰”;对他人而言则难逃“忽悠”之嫌。

  正如剑桥大学教授阿克顿勋爵(Lord Acton)说过,“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Power corrupts; absolute power corrupts absolutely.)权力集团的权力只要不受到有效制约,那就必然造成腐败或滥用,也必然会污染和损害公共空间。(可参考阅读:Q&A140410《“权力”的心理学机制是什么?》)从权力心理学角度,类似“从我做起”的吁求,不大可能获得权力阶层的响应,反而更可能得到弱势群体的拥护。不受挑战的权力感会强化权力集团的傲慢和偏见,他们会将社会的等级阶层的分化和固化看作是天经地义的安排,这在社会心理学里被称为“合法性神化”(Legitimizing Myths)。而且,即使面对笼罩社会民众的雾霾时,权力集团也能利用手中的权力资源将财富、家人移居到不受污染的国家地区,以避开业已污染的社会环境。因此,从效果上,吁求“从我做起”不仅不能得到权力集团的响应,反而麻痹了大多数社会民众去追问和探索污染根源的动机。环境污染如是,社会道德的沦丧也如是。

  换言之,“从我做起”要成为一句具有积极价值的励志话语,必须在一定的边界范畴内。在每个成员都有受保障的平等权利时,他们对公共事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例如,在一个班级里,班级的整洁是靠每一位同学的节制来维持,这时呼吁班级同学“从我做起”当然具有积极的意义。但如果班级课室的污染是因为校长夜间将课室开成酒吧,而且拒不收拾。那么,再吁请同学们“从我做起”来维护班级的整洁,就算得上是本末倒置;如果再因此而将污染归咎于同学们的个人责任,那就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既此,在当前中国社会语境下,诟病或者批评某些建设性大V“从我做起”的忽悠,不仅不是吹毛求疵,反而具有完全的正当性。


2015-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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